虽呢喃的声音不大,却恰好落在锦澜耳,她顺着沈氏的眼神仔细看去,这才看清了坐在六角亭的人不是一位,而是两位。其一位正是昨天那个长袍男子,而另一位则身着袈裟,稍稍侧着身,背对着众人,因此看不清容貌。两人坐在亭,正下着棋。
直至走到亭下,沈氏才确定那和尚正是惠无方丈。
多年前,她曾为求子拜便了扬州大大小小的寺庙和庵观,后来便是在灵济寺求过后才有了身孕,因此一直在此供着香火,对惠无方丈自然也不陌生。只是惠无方丈一般不见外人,她也只是有缘得见过几面,没想到竟会在这儿碰上。
沈氏拉着锦澜的小手,示意她放缓脚步,以免打扰了惠无方丈。两人轻步走入亭,六角亭虽看起来宽敞,实际上亭的空隙并不大,惠无方丈和长袍男子恰好坐在间下棋,因此剩下的空间仅够容下沈氏和锦澜二人,惠秀和挽菊以及碧荷只好在亭外等候。
惠无方丈脸上一片淡然,好似不知道身后多了一行人似的,头也不抬,一直将目光定在棋盘上。而那名长袍也一样,尽管锦澜就站在他的正前方,却看都未看一眼,两人依旧手起子落的下着棋。
锦澜心里焦灼着,可并不敢出声。沈氏倒是一脸从容,似乎早就料到是这种情形,便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着。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最后一枚黑子定乾坤,惠无方丈淡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士别三日当箍相看,施主的棋艺见涨了。”
长袍男子倒也不说话,抬头瞥了锦澜一眼,伸手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一颗颗拾起,放入圆木棋盒。
惠无方丈这才起身对锦澜和沈氏双手合十,叨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沈施主别来无恙。”
“方丈大师有礼了。”沈氏脸上起一丝惊喜,显然她也没料到惠无方丈会认出自己,赶紧还了一礼。
虽然锦澜心里不解惠无方丈怎会来此,但还是和沈一样行了个礼,“见过方丈大师。”
“小施主不必多礼。”惠无方丈点了点头,打量着锦澜的目光如一口深沉的古井,望不见底,却饱含着睿智和通彻,半响后才长叹出声:“痴儿,痴儿,既已落定,何故又生执着”
沈氏听了一脸迷糊,“大师,您说的是”
锦澜倒是生生吓一跳,都说惠无大师是得道高僧,法力无边,难不成他真看出了自己的遭遇
惠无大师的目光落直直的在她身上,见其神色微怔,却紧抿着嘴唇不搭话,不禁又叹了一句:“逆天行事,终不得善果。”
锦澜心本就惊疑不定,这会儿听惠无方丈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恼怒起来,张口回道:“方丈大师此言差矣。”
此话一出,坐在旁边拾棋的长袍男子挑了挑眉心,平静的脸上露出少许意外之色。
“澜儿,不得无礼”沈氏见锦澜如此说话,不由皱了皱眉头,小声的训斥道,“还不快给大师赔礼。”
“无妨,无妨。”惠无方丈笑呵呵的对沈氏摆了摆手,目光却一直放在锦澜身上,他眯起眼,语气平和的说道:“还望小施主赐教。”
事到如今,锦澜也不清楚惠无方丈到底是否真的看穿一切,但她脑海不断闪现出前世的种种,心仿佛燃起一团熊熊烈焰,“佛说戒贪,戒嗔,戒痴,戒慢,戒疑,大师乃是方外之人,自然超脱一切,可这尘世又有多少人能如大师一般大彻大悟再说因果报应,既有果便必有因,大师为何只看果而忽略了因”
锦澜如今不过是个九岁稚子,却凛然的说出这番话,字字句句皆入意三分,一时间倒让惠无方丈有些怔然了。
沈氏自不用说,满是讶然的看着女儿,只是隔着帏帽,看不清她的神色。
而拾棋的手也顿在了半空,平静无波的眼眸里似乎映入一张不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