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一眼台上,苏旖慕站也不是下也不是,眼里噙着泪扯着领口,那妆面下的脸色只怕比油彩还要发白。
“如果她唱出了声呢?”
“什么?”荣老板停下来看着我。
“如果苏姑娘能唱出了声,那姓何的总没有话柄了吧。”我重复道。
“你…”荣老板的惊讶疑惑全堆上了脸。
听了何文跃的命令,几个日本兵已经放下枪,朝张家泽围上去。
待他们稍微走近,就见千里身子一矮,伸腿扫出,几人便齐刷刷摔开了去,躺在地上直哼哼,半天爬不起来。
“上啊!接着上!”何文跃扯着嗓子大吼。
又有几个日本兵一点点靠上前去,这回他们不敢丢了枪,离着千里远远的,拿枪管照着他一刺一刺,像是要吓唬他。
可那千里哪像是能被吓唬的人啊。
他冷冷一笑,胳膊不知道是怎么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一杆枪就到了他手里,再一换手,那枪在他手里调了个头,枪柁就砸在了丢枪的日本兵头上。
好样的!我一拍手在心里叫了个好。
大上海藏龙卧虎啊,刚刚送走一个哑巴,又来了一个千里,个个都这么能打。
若要把这坤荣茶园当成大戏台,就千里这样的拳脚,妥妥是挂头牌的武生啊!
“反了!开枪!除了张家泽,谁再反抗,就是刺客的同党,给我开枪!”被千里占了上风,何文跃甩着胳膊叫嚣起来。
这汉奸疯了吧!刺客刺的是日本军官,他凭什么喊“反了”!
日本兵看了看藤井博彦,他只是背着手皱着眉头,远远盯着张家泽的背影看,没有其他指示,但也没有要制止何文跃的意思。
顿时一连串拉枪栓的“喀拉”声响作一片,在黑夜下的茶园里显得异常清晰。
千里的脸色更冷了,他展开手臂挡住张家泽,压低了上身。
不行,不能再拖了,任千里再怎么眼明手快,靠他一个人去挡这么多子弹,也实在是不仁义。
再说,哪有花衫站在台上看着武生演独角戏的!
我狠狠一咬唇,畏缩和怯懦,早就被我忘在了北城那几年地狱般的光景里。
不会这么容易就遂了何文跃的愿!
“你先拖住他们!”我一把把荣老板推了出去。
荣老板一个踉跄,扭头像要骂我居然把他往火坑里推。
不过还没骂出口,藤井博彦就先喊了一声:“住手!”
日本兵应声停下,千里也就暂且收了手。
“张先生说的,我认为,有道理,”藤井博彦扫一圈四周,“我相信,不会和他有关。”
“但是…”何文跃还想说什么,被藤井博彦制止后,也只能摆着一张不满又不敢的脸一挥手:“那就把这茶园的人都给我带回去!”
荣老板一听这话,也再顾不得其他,赶紧一面摆手一面迎上前:“何译官,误会,误会,我们苏姑娘…”他回头看看苏旖慕,又看看我,见我一个劲儿点头,才又接着说,“苏姑娘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刚才是喉咙有些不妥,没有踩上调,这就再重新唱一次,还请藤井先生就坐。”
“误会?你现在才来说是误会?”何文跃贴近荣老板面前,瞪着眼珠子叫唤。
“是误会,这不您枪端得太快,我实在插不上话么,”荣老板赔着笑,“要不我这坤荣茶园随便您搜。”
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就这么三言两语的功夫,荣老板已经重新稳住了气,居然还调侃起何文跃来。
何文跃正要发难,一直静静坐着的张家泽突然笑出声来:“何文跃,属耗子的吧,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啊。”
何文跃自然不敢回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