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大覃的皇帝,第一任,也是最后一任。
他并非一开始便是这般阴险冷酷。
覃字其意,深广悠长。以此作为国名,他也是有过抱负的。
却最终都散了个干净,什么都散了个干净。
大覃四十四年,初九,冬至。
阳气始发的日子。
却是泰山其颓,覃君崩于此日。
可宫人却几乎不知道他是这一日断的气,因大家发现的时候,已是十二了。中间虽有人照例给他送吃食汤水,却都只是垂着头放下便走,余的从不上心。
是三皇子十二前来“探望”,发现了这具已经僵硬的尸体。
他默然许久,独身站在殿里许久,喃喃许多东西,也是念了许久。可没有人知道他说了些什么,殿外没有人听得清,也没有人敢去听。
大家只知道,三皇子出来的时候,嘴唇抿得死紧,眼角微有水色,垂在身侧的手有些抖,却是满面淡静,一句严锁消息之后,转身离去。
既是三皇子有令,宫内自然照做,他们对这个消息封锁得很是严实。毕竟三皇子曾率兵逼宫,做得很好,几无人知。这宫中的局势早就变了。不然也不至于皇上被锁了那样久都没有人知道,可要这样说来,他死了,也不该有人知道。
然而,那只是推断,事实上,不过小半天的功夫,外边便谁都知道了。
知道了,众人自然便慌乱起来。
在那个人在的时候,大家多有怨念,觉得这样的一个君主,有和没有好像没什么区别,或者没有反而还更好些。毕竟么,昏君庸主,这种东西,谁说起来都只想啐他一口。可如今他不在了,大家却都感觉到了担忧。
纵然只有个形式也是好的,一个国家总需要君主,否则这个国家又该如何存在?
可便是外边天翻地覆,有一个地方却满是安然,仿佛一点儿风声都传不进来。
这个地方,平静得不像是在皇城之中,可它偏是。
小院屋内,男子一身浅灰直裾,外罩一件狐裘大氅,墨发半束在身后,眉眼之间满是笑意。他坐在榻边,榻上躺着个白嫩的孩子,孩子窝在厚棉被里,脸蛋睡得通红,粉粉的小嘴微微嘟着,极是可爱。而在他的身侧还有一个女子,女子微微低着眼,辨不出情绪。
此番先行回来,即墨清说是打探情势,事情也没有少做,可真要讲来,还是为了她。如今形势严峻,谁都看得出,这个时候最是关键,半点儿差池都出不得。可那日,她不过念了几句想念茗儿,想先回来,而他想了想,就这么陪着她一道回了皇城。
即墨清不是那样没有大局观的人,他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可若要与她相比,那些考量似乎都可以稍稍减淡一些。又或者,为了她,他可以在别的方面多费些心思。本来就是麻烦的事情,那么再麻烦一些也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有她做前提,那什么都是值得的。
况且,他还没有见过茗儿,他还是她的爹爹。
虽然外边有一堆的烦心事情,但想到能看见茗儿,他便莫名欢喜期待了起来,在这同时,还稍稍有些无措。因想着她该是会说话了,忽然见到一个不认识的人,他担心她不信他是他的爹爹。不想所有的欢喜期待,在到这儿见到她的那一天,都化作了惊讶紧张。因前几日到这里的时候,茗儿正巧生病,小小的缩在被子里成一团,看着很是可怜。
可大夫却说不算大事,许是天冷了,孩子容易受冻,是以有些发热。
而要讲楚翊,他不知去了哪里,听说,他已经离开许久了。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遗憾,可总归他来了,这个孩子,也该由他来照顾。
女子站在身后,静静看着即墨清为孩子掖被角,带着融融暖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