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覃四十三年春。
日暮苍山远,冰封雪北,天寒屋白。
在距离北地遥远的小村镇里,有个形容普通却满含心事的女子,她着一件冬衣,是普通农家女的款式,眉头微皱,抱着一件旧裘对着未知的方向在唱“式微”。
原来,一个只晓得做事的农家女儿,唱出来的歌也可以这样好听。
或许是因为里边含着的情思动人吧。
式微式微,胡不归。
一场战事,走了多少人。而那些远征的人,多少是再回不来的?
除了在那儿的人,没人知道。
春岁二月,覃军大败棣国。
这一战可谓之奇,以寡胜多,以寻常招数而胜对方精干,直得灭其主将略其军粮收其人马,一战稍歇后棣军大感受辱,却亦因损失过大而莫可奈何。这个消息从昆嵩一路传回皇城,大覃子民皆喜。可最该高兴的皇宫里的那个人,他却沉了脸色,阴兀着一双眼坐在高座之上,手背上满是爆出的青筋。
“呵,这仗居然胜了。”皇上的声音极低极哑,压抑着要出不出来的,叫人毛骨悚然,“而曹肃松居然跑了,一开始便跑了,倒是叫宋歌捡了个人心。”
他的心底始终惦记着从前天师卜的那一卦。
破军星耀格局将现将者将出三星聚合紫微斗数
天下即将易主,无可逆转。
有将将出,纵横天下。他始终相信那说的是宋歌,而因了这样先入为主的怀疑没有道理的相信,他于是忽视了来报中,那个被唤作四子的小兵。
殿内无人,从晨时到了黄昏,朝会早已散去,众官宦早退了干净,于是空旷的金殿之内便独独余了他。这个位子,坐久了,偶尔也是很让人觉得寂寞的。可是能将至高的权势捏在手上,能一言左右这天下生死转向,寂寞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如今想想,可叹他终了一生,始终想得到的,却始终没有得到。
无形的东西,捏不紧,便总像是没有捏住过。
眼底有光线随着烛火明灭。
意气时候也曾热血满满,他的目标一直明确,他要这天下要这江山要九州大陆所有人都臣服与他却是什么时候染了一身老气,用着心计代替了腿走了这样多年,连走几步路都开始喘了?
呵,天下易主
胸腔里似燃了团火,横冲直撞,把五脏六腑都点了个透,那火苗马上便要发出咆哮了待得滚烫的被烧沸的血水流经大脑,那些早被遗忘的许久之前的事情,便又浮现出来,带着血雾袅袅喷涌而出,一幕幕一帧帧从眼前闪过,清晰如昨
黄袍男子的面上几度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在哪个曾经里,他是有过欢笑和爱恨的吗?那个女子是谁?他是为了什么放弃了她?刺入她胸腔的那把剑,执剑那一双手那真的是他吗?
广袖一挥,桌案上的东西霎时散了满地
玉杯磕在玺上,茶水将朱砂泥冲开一片,像是兑过水的薄血。
而男子就这样望着那儿,须臾笑出声来。
是啊,他放弃了那么多,他做了那样多的事情,他甚至为了这个位子,变成了从前自己都不敢想象的模样。极缓地起身,那个被叫做“皇帝”的人,他忽然对着那把椅子跪了下来,摩挲着殿上金座之时,他的表情近乎虔诚。
“孤付出了那样多,终于坐在这里孤不能下去,便是死,孤也是这大覃之王,江山之主,是这个国家唯一的君王”
眸底闪过一丝阴狠,虚虚将眼睛眯了一眯,座上之人缓缓抬头望向紧闭着的殿门之处。
“而那些阻碍我的,你们都要死,都要死”
那一声吼压抑在喉头上,跪坐于殿前的男子突兀地大笑出来,笑着笑着猛咳一阵,于是苍白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