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什么都没有带来。
不知道要带什么来,因为他都不知道父母喜欢什么。他印象里,父母最喜欢的是他的小妹妹婉琳,妈妈总是喜欢抱着还小的婉琳,吩咐他:“小与,你把小婉的奶瓶拿来”
可是他不能带婉琳来,婉琳已经住进医院待产,每天那么幸福,他甚至连不开心的事都不愿说给她听。
他一直是把心事藏得最深的一个,这世界恐怕再也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背着包袱活过这么多年。不是不累,不是不后悔,不是不痛彻心扉。
抬头看着父母的墓碑,第一次觉得,自己错了,是真的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
错在他不该喜欢上她,不该撩拨她,不该给她允诺,不该给她希望,不该放不下仇恨。那样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会这么痛,不会这样双手捧上自己的软肋,任人宰割。
除了奶奶,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这么好,好到让他觉得像是有了归宿一样温暖。他自问,不能离开涂涂。他曾经试过,但是失败了,她是世界上最美的罂粟,他已经上瘾,倘若有朝一日离开,他活不下去。那种戒毒的滋味,同时骨髓,扎进身体深处,扩散禁四肢百骸,没有办法止住。
那么她呢?她离开他呢?
“如果我告诉涂涂呢?如果让她知道呢”他几乎仓皇的对着墓碑询问:“如果就豁出去了,让她知道了呢?”
如果让她知道她的爸爸撞死了他的父母,他们原来的关系这么微妙如果让她知道,原来是他害她这些年过得这么苦涂涂,她那么善良c那么可怜,她连病人的死都会流泪如果让她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她知道
他一头撞在父母碑头,几乎崩溃:“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我是疯了我是口不择言才会对你们说出这种话”他终于抽泣:“妈妈,你告诉我怎么办,求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他没办法止住的一直哭,就像当年在这里,看到他们最后盖上那块大理石的时候,他一直哭,一直哭,知道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就像他曾经背过的诗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是求天入地,再也没有办法解决的悲恸。
他一生何其不幸,要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弃他而去。
他靠着石碑,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睡着了又醒来。
松涛声声,他的悲伤,无人听闻。
把手按在胸口,听那里面咚咚的颤动。能有多痛,不过是一生一世,一辈子,他一个人,不再去爱而已,能有多痛?其实原本的结局就是这个样子啊,不该他爱她。
黑暗里他终于爬起来,决定回去。他的腿都跪麻了,摸摸索索向山下走,一脚踏空整个人都栽下去,在石阶上不知道滚了多少圈才停下来,他摔的发懵,却并不觉得有多痛,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继续下山。
一路回到医院,涂涂已经不在办公室了,他没开灯,摸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静静坐着,直到后来涂涂进来。
“景弋?”打开灯的涂涂完全没想到屋里会有人,着实吓了一跳。
徐景弋闭上眼,他还以为他连畏光都没有反应了。
涂涂提心吊胆一晚,看到他坐在哪里不吭不响,有一些气恼:“你去哪儿了?手术室不在,急诊也不在,电话都关机,铐你也不回。
”
他依然沉默没有声响,她突然看到他浑身上下都是湿的,领带早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蓝衬衣脏兮兮,头发上还埋着松针,脸上竟然有擦伤和血迹,她大惊失色:“你去哪儿了?怎么摔成这样?”
她匆匆跑回护士站,拿了热毛巾给他洗脸,又用酒精和棉棒来消毒。他额头一角有一处擦伤十分严重,已经伤到了真皮层,她用双氧水给他清洗伤口,那种疼一般人都受不了,他却没有动,连吭声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