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山中雾气,环形绕带,迷迷蒙蒙如在云端之上。
远远的传来鸟儿空灵长鸣,露水滴答掉落草尖泥地失了踪迹,不知哪处有枯枝被咯吱截断,声响微小在此时却格外鲜明。
有一人身,由远及近,跋涉而来,柳枝抽条似的婀娜身段,跟雾气快化为一体的白色长袍,只有那乌黑长发披散,如魅似鬼,忽的一矮身就掉入草丛深处不可见,随后又摇摇摆摆的挺直,继续慢慢吞吞的往前行走。
此处已至深山老林,长居山脚的村民只有最莽撞者才敢涉及此地,可她,一个单薄的女子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此。
猛兽失却踪迹,偶有飞鸟掠阵而过,山风不起,细雨时有淅沥,深山从来没有此刻般平静。
安彩早就失了神智,只是一味的往里走,摔倒爬起,继续不停,从里到外的空虚,从头到脚的麻木,唯一的期待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能让她的生命就此走到尽头。
可惜至今没有,人人畏而生惧,小儿止哭的深山老林竟然连只小兽都不见。
脚酸至麻,渐渐迈不动步,再次摔倒的顷刻,趴在地上至此再不想起。
脸贴着湿润草菅,腥臭泥土,有小小爬虫在她的视线底下匆匆爬过,安彩混沌的脑子尚有余力思索,这种死法确实过于漫长,不如找处高地跳下去一了百了。
为了能死的痛快,她拼尽全力站直了早已虚软的身子,举目四望,好歹看到了前方不远处被雾气笼罩着的岩石高岗。
鼓起力气开步,一步三摇爬到那处躺平,喘匀了呼吸探头往下,真正云深不知处,一望见不到底,想来足够她死上十回了,难说还能把她带回原来的世界。
感受着湿滑石砾带来的沁凉,抬眼望向灰蒙天空,似乎她来到这个世界时,睁开眼看到也是一处灰色屋顶。而她的异界人生也是一路被罩着黑灰,直到此刻即将终结。
初来乍到,前二年一味适应,多少委屈都忍了,多少难堪都受着,就怕行差踏错让人当怪物一把火给烧了。
直到意外得来的那段姻缘,她以为穿越大神终于眷顾到她,相公英俊为人和善,虽不事生产,但勤读书肯上进,婆母性寡淡,却并不为难与她,里里外外都容她一手当家,苦是苦了点,但痛快不是。
终于,熬到相公进京赶考,眼见着一家人前途在望,苦等三年,最后却等来了一场骗局。
丈夫是假,婆母更是假,娶她是想给他们家留个种,弃她也是因为无子做妾都不配,为她们家操持三年,丈夫得势换来的是一场无媒苟合。
“大少爷是京城一等公侯家的公子,委曲求全在乡野避难,如今家业振兴正得时,必是要娶那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你这乡野丫头,连做通房都不配,念在你多年来尚算乖巧,老身替少爷做主放你出去,若是冥顽不灵,后舍茅房就是你今后的归所,想明白了再来分说。”
想明白,你让她怎么想明白,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多次反抗不成,杖责难免。
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后,她终得清明,人家冷眼看着她闹,压根就不怕她报复,是啊,别说娘家不得力,父不慈母不爱,就是能助上力,山路偏远,无人可带消息。
前路已断,后路渺茫,她最后的选择是一把火把翻盖一新的宅子给烧了精光,也不理有没有烧死那个老妖婆,就埋头逃进了山里。
这是她唯一能出的气,让她千山万水的上京去找那个负心汉报仇,委实可笑。
真正的了无生趣,在她越往深山里走时,死已经是唯一的选择。
“妈妈,”安彩笑着哭喊着前世的母亲,在霞光洒出第一抹金时,一个翻身就跌进了悬空。
安彩觉得自己前世作孽,这世来还,或者跳崖乃千古定律绝壁是死不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