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是从托瓦床上把这女人抢来的?”
血洗的营地,是分食过后的安静。易主后的汗帐孤独而岿然地扎在泥土中,任草原特有的风雪毫无遮拦地肆虐,空中的味道冰冷c腥咸。草原最北边的喀勒部,几日前还在酒肉大贺,此刻可汗托瓦的人头早已踢转在狼群中变成血肉残粘的骷髅
空荡荡,以往的富丽与辉煌都被打扫干净,帐中无灯,只有辟啪通燃的火堆。一个男人单肘撑膝坐在火堆旁,身才高大却并不猛壮,火光映照在脸上,颜色微褐,鼻高挺,一双鹰眼深凹,暗夜中依然可觉眸底深幽,发出狼一样阴冷的光。手中握着把靴刀,手指长,骨结分明,轻轻抹过刀尖,撕杀之后一种嗜血的快感。
刚才的问话语音极淡,淡得几乎沉在爆裂的柴火中,可几步外赤裸上身被捆绑的吉达却激得一个激灵,大声应道,“不!不是!将军!”
成王败寇,亘古的道理。只是在草原上两部交战更似两个头领的绝斗,败者战去最后一滴血,胜者取所有。他的土地c牛羊,他的奴隶c还有女人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此次绝斗的胜者:瓦剌汗国探马赤军首领六将军赛罕!酷寒之冬,一切阴谋蠢动与生机繁华都被封在厚厚的冰雪下,唯有这支军队一路收伐,干净c利落,茫茫雪原如一闪而过的旋风一般,痕迹都不曾留下。
跟随将军多年,吉达从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做到今日的左翼副将,腥风血雨c鞍前马后,他深知主帅的脾气,这“草原悍狼”之称绝非徒有虚名,来历便是狠绝异常!别说是私藏下部落可汗的女人,就是清点帐中财物少了一支银烛也是剁手的刑法。此刻之所以还能让他跪在面前解释,已然是为这多年的情份破了例。
“将军!她不是托瓦的妃子!她是个汉人!是他手下从中原抢了来献给他的!末将当时”
悄悄将那女子藏下的一刻吉达就不敢心存侥幸,面对狼的敏锐与警觉,喘口气都得三思而动,如今一旦暴露已绝无回旋之地,想让她活命,这汉人的身份就不能再掩盖!
“汉人?”想起那女人披头散发c雪地中赤脚抱着婴孩的样子,赛罕眉心一蹙,“汉人便该是两清无干,生下他的种也不算他的女人?”
“不不,将军,您误会了!那孩子不是托瓦的,是是来时就有的。”吉达一时说的有些犹豫。
闻言,赛汗微微一笑,火光中那张脸孔的颜色更觉阴沉,低低的声音缓缓道,“你是说,托瓦抢了个大肚子女人?”
“不!当时抢来的是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身材略丰,没看出有孕。一路惊吓,到了营中便难产死了。之后,便是便是雅予带着那不足月的孩子。”
雅予这该是那女子的名字,赛罕只在抓吉达时匆匆见过一面,长发遮拦,衣衫不洁,她的相貌不曾看真,可那疯癫之色印在脑子里却十分清晰。身陷囹圄,已被折磨得薄命残存,可保命之余她竟还惦记着那个婴孩,不惜暴露让吉达在乱营中掩护她们二人。若非如此,赛罕也不会这么快就发现那衷心耿耿的副将生了异样。
“她被抢来多久了?”
“半个月。”
“可知家在何处?”
“边城寅州义阳郡。”
帐中略略一静,方闻,“雪晴后,遣人送她回乡。”
这语声较之前并无起伏,可吉达听在耳中却是大大松了口气。汉人这张牌果然出对了!如今的境况,六将军与他的兄长们断不想与中原结仇,哪怕就是小至民间村落的误会也不能有。
“将军,恕末将不能将她送回!”
“哦?”
“他们中原人女人名节之大足以置人死地。雅予被劫已是受尽凌辱,如今一口气不过强撑而已,又怎有脸面再面对世人与爹娘?送她回去,便是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