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三月天,江边多丽人。
男人亭阶上吹箫,女子石案前抚琴,这一曲琴箫合鸣《江上游》,柔缓处如春风低旋,高亢处如惊涛拍岸,琴抚得好, 箫吹得妙,曲罢琴歇,远远围观游人回神罢,交口赞叹。
男子持箫横臂,行至亭内,“缜儿的琴声,仍是如此令人沉湎。”
女子仰面,一张脸清涓如水,细致如瓷,既秀且雅。“晋王谬赞,晋王的箫声才是引凤之鸣,教人惊羡呢。”
男子注她秀颜,目内浮过热切云雾,“缜儿,我的提议,你还是不考虑么?”
女子起身,鹅黄衫裙随风曳动,韵致风流婉转。“晋王多才博闻,风流倜傥,不但是我玉夏国第一美男子,各国之间,又有谁人不知玉夏晋王之翩翩风采?罗缜自知才平貌平,世间一株凡花,何以得晋王错爱?但晋王错爱未改,罗缜的不知好歹也没有收,晋王侧妃的位子,罗缜不敢高攀。”
“缜儿,你我以君子之交也有数年,你不妨实言告诉我,你不嫁我,是因我能给你的只是侧妃之位?还是,你始终不能忘记江北鸿?”
女子秀颜微怔,扬眉淡哂道:“晋王既坦诚相问,罗缜不妨坦诚告诉晋王,不止是您的侧妃之位,任何人的侧室,罗缜都不做的。至于江北鸿”女子悠悠一叹,“他给罗缜的教训是极深刻的,罗缜纵然想忘也难忘,怕是罗缜自己忘了,这整个玉夏国的人也会提醒罗缜记得。”
“你心里可还放着他?”
“他?”女子嫣然失笑,“不如晋王您来告诉罗缜,若是有个女子曾使你受那般污辱,你可还敢将她放在心上?不怕夜夜恶梦连连么?”
男子凝望秀颜多时,方叹息道:“缜儿,你总会有出人意表的反应。但是,纵然你聪明能干,但究是女子。是女子,总要嫁人的。当年,江北鸿给你的难堪,使你成为整个玉夏国的”笑柄。“玉夏国的男人,不是每人都具对抗世俗的勇气,你已至双十之华,总不能终身不嫁罢?”
男子已尽量将话说得婉转,但言间的暗示,女子岂会收不到?言外之意,玉夏国的男人,不是每人都能无视罗缜那段难堪,莫说正妻之位,纵是妾室,也无人敢予。她又何必坚持?
罗缜菱唇微抿,笑靥轻浅,“若普天之下,尽是那等俗不可耐又畏俗如鼠的男儿,罗缜终身不嫁又何妨?”
“缜儿”一丝难堪形色浮之男子眉际,“我已说过,虽是侧室,也只是一个名份而已。你得到的疼爱,不会比她少”
“晋王,你如果当真疼爱王妃,请将满腹深情尽付一人。这世上由来知音最难求,就让你我以君子之交保持这段美好情谊,不好么?罗缜偷得浮生半日闲,如今也该回去,做铜臭满身的商家女了,罗缜告辞。”一个浅浅万福,撇步下阶。近处相待的丫鬟,匆匆为主子抱了琴随后跟上。
“缜儿!”晋王长喝。
罗缜半转纤影,含笑相待。
“还是那句话,你随时想通,可随时来找我,那个位子,永远为你留着。”
“谢晋王。”螓首微微颔过,纤影融入烟火三月的日阳内,渐成一抹光影。
晋王目送多时,直至全然不见,才发一声长叹:“北鸿兄,你听到了?”
亭后竹林,迈出一道挺拔男影,深刻俊朗的褐肤面上,阴翳重重。
“你说她如今身败名裂,拜托我救她于水火,可人家并不领情,且并不以当下处境为耻。你的这番偿还之心,势必要被人辜负了。”
“晋王,你这是在怪在下么?”挺拔男子轻嗤,“当年,你助我接近于她,助我完成计划,不也是想等她身败名裂之后,安心为你侧妃?要说亏欠,你我该是半斤八两罢?”此言告讫,挺拔身影即转,遁进竹林,一迳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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