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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试炼岛上生活了十四年,自觉学有所成,富有才华,正当鲜衣怒马,指点江山的好时候。

    唯独,唯独很思念母亲。

    父亲早逝,楼棠棣自幼便和母亲在无垠岛的东南一隅独居,远离无垠岛上的纷争。母亲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父亲在世时,尚能与父亲说一两句话,父亲离世后,便愈发的寡言少语。

    可是棠棣却很喜欢这样的母亲,六岁之前,他和岛上的小伙伴们出去捣蛋,别的孩子弄得脏兮兮的,总是会受爹娘的责骂打罚。唯独他,无论弄得有多狼狈,无论在外面折腾得多晚,只要一翻过那道山岗,便可以望见草庐中的那盏幽暗的油灯。

    那是他们家里独一无二的,无垠岛上没有灯火一说,夜晚照亮皆是用鲛珠。鲛人泣泪成珠,成色大小好一点的,便可以托付给货船,拿出去卖来换钱,补贴家用。品质差一些的,便可以收集起来,用来照明。

    他曾经十分好奇,为什么只有他们家不用鲛珠而要用烛火。

    母亲说过,鲛珠是鲛人的眼泪所化,鲛人泣泪,或是喜极而泣,或是悲从泪下。她的一生过了不长也不短的时间,只是还没有体会过什么大悲大喜。

    她哭不出来。

    他翻过幼年时候觉得很高很难走的山岗,在望过去的时候,却没有看见那盏熟悉的灯

    第二十年的时候,楼棠棣从无垠岛以北的孤岛演武堂中结业,赶回家中才发现父死母失。他当时年少气盛,既没有经历过生活的动荡,也没有受到家族的压迫,对于惊秋的感情还如幼鸟一般眷恋,得知一切之后,和楼既具大打出手,被紫衣岛主知晓之后,将他贬去海上行商。

    西海茫茫一遍,无边无际,偶尔海面的雾气散去,能够窥探到远方的大山。

    无垠岛上的男子都有一个传统,从生来到死亡,都不会踏上西海以外的土地。

    即使在外行船,也绝不会上岸。

    那是楼棠棣又一次起了叛逃的心思,在心底里筹谋着该如何将母亲从白塔上带下来,带离西海,带到一个没有楼氏的地方。在船上因为整日神思恍惚,被几番奚落。西海上没有风,船只要行使完全靠人力。

    眼看着已经能够望到无垠岛了,却因为燃料不足,而不得不耽搁一晚。棠棣曾经在试炼岛上和灵鸟一起合作过,知道灵鸟能够带来巨大的风,虽然知道无垠岛上的规矩是不允许在黄昏后在唤出灵鸟。但是,他抬头望了望天色,西斜的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

    他躲在船尾,用一阵有规律的哨音将灵鸟唤出来,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见到白色的鸟儿在头顶盘旋,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船工的惊吓声,无数的人落水。

    那一船的人,除了他是鲛人,余下的十四个人,都是纯粹的人族。识水性,但是水中的灵鱼凶猛,再懂水性的人,也逃不过灵鱼的利齿。昼则化白鸟,夜则便玄鱼。白为善,玄为恶。这样古怪却又和谐的一体,却是鲛人死后离体的亡魂所化。

    鲛人,这个被岸上的人以美貌智慧长寿来评价的种族,明明活着的时候是这样的美丽,死了却得不到安息。

    棠棣想要救他们,却发现,自己更想做的,是趁此刻偷偷的溜回无垠岛,将母亲带出来,从此以后,天涯海角,任他们逍遥,什么白塔,什么岛主都滚一边去。

    那一日的夜色,似乎早已预料到他要做的事情须得隐蔽,所以夜色显得格外浓郁。棠棣在此之前从来从没有登上过白塔,探路的时候,直觉得长廊的人多,不得法子偷溜进去,所以选择了幽深僻静的栈道。

    然后,这样的一个选择,却令他今后的一切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直到他以岛主的身份登上白塔之后,他依旧不知道,其实当时紫衣岛主便在第十九层上静静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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