韬轲看着这一块他所留已久的地方,南燕人死伤无数,存活无几,在历经了最黑暗的音弥生王朝之后,他们已渐渐恢复了一些元气,悲然地承认了南燕已亡的事实,也接受了他们的国家一分为二的痛苦,他们把头埋起,不再理外事,只专心地经营着自己的生活。
垦地种粮,在春天里撒下了一把种子,在夏天里用心浇灌,等着秋天的金色丰收,于冬天的冷风中围着小炉煮酒。
他们两耳不闻窗外事,天下大争,已与他们无关,哪怕他们也是天下人。
韬轲偶尔会想,南燕人已经经受了那么大的痛苦,实不必再给他们心上添一道刀伤。
于是他可以等,等到夏天,夏到洪汛起,等到可以用一些稍见温和的手腕。
于是他用心用力地配合着整个商夷的局,安安心心地等着一切往最好的方向发展,他出谋划策,他潜心计算,他原本以为,他可以做到。
人有许多种悲哀,其中一项该有我以为我可以。
不管是鱼非池还是韬轲,他们都原以为,他们可以。
命运无常,他们根本不可以。
韬轲生得一张冷厉的面庞,眉目疏朗,他将英挺长眉抬起,遥望着天地,天地之间有良田万顷,禾苗青绿,鸟语花香。
六月初四,韬轲下令将江岸之人驱逐,方圆百里,不得留人,凡见活物,就地格杀,一片哀鸿。
六月十五,方圆百里之内,不见燕人,一片空旷。
六月十八,韬轲饮祝捷酒一碗,送兄弟,上黄泉。
六月十八夜,韬轲调大军五万,强渡苍江。
笑寒率军七万,借着先天地势与军防工事优势全力阻挡,占尽上风。
战至子时,韬轲加派兵力五万,支援前方。
笑寒闻风而动,调动全军,拉开战线布防,欲图诱敌入港湾,以流火石将其全歼。
两军打到天昏地暗,在浓稠的黑夜里,他们像是在墨池中挥动的两只笔毫,划动的也是黑暗。
耳边所闻的,只有江水声滔滔,挟裹着战士的怒喝与咆哮,滚滚而来。
笑寒傲立于甲板,看着对面韬轲大军悍不畏死的冲锋,只有沉默。
他是早就知道韬轲一定会强渡苍江的,石凤岐早就告诉过他,他们会把韬轲逼出来,不能让他走偃都入后蜀抵商夷,不能让商夷这只最精锐的部队成为商帝的助力。
所以,笑寒做足了万合的准备,想好了一切的对策,加上鱼非池与石凤岐给他提供的无数方法,他有十成的信心,可以守住这里。
他绝不会让韬轲从这里过江
“笑寒。”林誉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盔甲上落着的火灰。
“嗯,此战过后,我们便可回去与公子会合了。”笑寒语调轻松,握住林誉的手。
他已经无比期待,回到石凤岐身边,是他身边大将,与他共赴战场,开辟一番不世伟业,见证这自古分裂的须弥,终得一统。
这样的事,只要想一想,便会觉得热血澎湃,激情汹涌。
林誉倚在他肩头,看着江心的滔滔水滚,看着声嘶力竭的热血男儿,她突然说:“笑寒,我们回去之后就成亲吧。”
笑寒偏头看她,将她抱紧在怀中:“对不起,这么多年都不能给你一个正式的名份。”
早年笑寒是个丑面太子的时候,替石凤岐坐镇东宫,稳着朝堂,林誉是他的暗卫,只能守在暗处,眼看着他就在眼前,却不能上前与他相拥,默默对望那么多年,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隔墙有耳,被人识穿。
那些年很难过,刺杀笑寒的人层出不穷,阴谋阳谋不计其数,他们两个一明一暗无声地相互扶持,等到了公子归来,坐镇大隋,入主东宫,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