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又阴冷又刻薄,像是挟在阴风在里面一样,如同低沉的呼啸声,听得令人肌肤发寒。
他说
“你当然没错,你由头到尾都是只是想要自由。是鬼夫子,是我,是我们所有人一步步把你拉这趟漩涡里,你连挣扎都显得无力,就连你来渔阳郡,也是因为石磊早先动手毁了去月郡的路,逼着你往这条路上走,你本就是无可奈何,你当然没错”
“就算是在到现在,你所为的不过是还大师兄当年对你的照料之恩,你一向是个记恩不记仇的人。你心疼这白衹百姓要受战火涂炭,这千千万万无辜的人要沦为七国相争的牺牲品,你想挽救他们的生命,哪怕不惜跟全天下的人作对,一个人背负七国重压也无所畏惧。”
他轻轻放下鱼竿,走到鱼非池眼前,斗笠之下的他说:“你忠于自己,你哪里有错”
“那么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错在带你进入渔阳郡吗错在把你拖进这些泥潭里吗没有我你以为别人不会这样做吗你以为我没有想尽过一切办法让你置身事外吗这一切是我的错吗”
“你以为大师兄变成这样,我就不难过你以为七子之间如此厮杀,我就不心痛你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不想面对这样的痛苦你以为我不知道韬轲没错,窦士君没错,你没错,甚至连初止都没错,所有人都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吗那么,我就错了吗我有得选吗,我有别的路走我会这样做吗你凭什么放过他们,独独这样惩罚我”
“是因为我错在爱你吗”
“你凭什么给我这样的惩罚”
“我错了吗”
他取下斗笠,露出一张额头青筋毕露,牙关紧咬的脸,像是极尽全力的克制与压抑着他的情绪,不让自己失控,但是他的目光难以掩饰,如此的尖锐逼人。
鱼非池从未见过这样的石凤岐,下意识后退一步。
“你也会怕吗”石凤岐却一把攫住鱼非池的双肩,手指好像要抓住进她的肉里,将她拽过来紧紧贴着他的胸口,手指扣起她的脸,逼迫她看着自己,他问鱼非池:“你也会知道怕吗”
“石凤岐”鱼非池挣扎了一下,没从他手里挣脱开,喊了一声。
“你不说我一直在掩饰吗这就是我真实的样子,丑陋不堪,凶相毕露,不择手段,所以鱼非池,你也会像心疼别人那样心疼我吗把我逼到这等地步,你可以正大光明的离开我这个活像鬼一样的人,去过你自由自在的日子,你满足了吗开心了吗”
鱼非池让他问得无话可说,被迫抬着头看着眼前的人,若说她有后悔,大概就真是把他逼得太狠,让他如此痛苦。
“当所有人对你不好,对你逼迫的时候,你都可以原谅,可你为什么非要把对你好的人逼走你说啊”
他几近嘶吼,理智在这里尽数决堤,明明他知道,今日他等鱼非池来,不是说这个的,明明今日该谈之事应该白衹前线的战局,明明他想过要借此事跟鱼非池重归旧好。
他想着,就算了吧,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她只是想让自己离开他,想让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她只是想不再拖累自己,虽然她总是这样,但说到底了,也是为他好不是
他都明白,鱼非池这些日子来对他的冷淡,对他的故意误解,对他的不作解释,都不过是因为,鱼非池一直都清楚:他从来都不单单只是石凤岐,他是更多的人,他有更多的身份,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倾尽全力地去做,他不能被任何事情羁绊住。
这是事实,不是什么为了对方好的借口与理由。
这是残酷的,无法回避的,鲜血淋漓的事实,鱼非池不过是提前把这事实摆了出来,让他明白,他们之间的分离,是早晚的事,早晚的。
越早越好,越晚越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