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声音低了下来:“我对青娘也是心仪已久,若能与你共结连理,实乃莫大的幸事。”
沈安青咬着下唇,冷冷望着窦子邡那看似温和的笑脸,只觉得此人深沉可怕,竟然能将一切都视为可利用的伎俩,全无半点人性。
她深吸一口气,冷笑道:“邡郎说的俱都不错,我自是处境尴尬艰难,只怕京都贵府无人愿娶,只是有一点你却说错了,我宁可做个寻常妇人也不肯再与你们这等人有半点瓜葛。邡郎的好意我心领了,请回吧。”
窦子邡不意青娘会果断地拒绝了,他以为自己所说的应当都是沈安青目前最为担忧之事,而寻常女子要的情意和富贵他都可以许给她,岂不强于她这般艰难度日?这个沈青娘到底是作何打算?
不过他并不肯就此罢手,她不从,自有法子叫她不得不从!
窦子邡依旧温和地笑着起身:“既然青娘有事,我便告辞了,方才之事如有得罪冲撞之处,还请青娘多多见谅。”说完一揖翩然而去。
沈安青只觉得一口怒气积郁心头,许久才消散去了。这还只是开始,她不信窦子邡这等人会轻易罢手,只怕还有后招。那道符录还不到拿出手的时候。
不过两日,玛雅儿便送了四位胡女来,都是十三四岁上下,刚到茶坊时俱都低着头畏首畏尾,不敢多说一句,可见是平日被假母管的极为严。
“她们几个都是极为聪明的,只是被打怕了,不敢多说多做,待在你这里住上些时候就好了。”玛雅儿大咧咧地道。
沈安青看了看那四位胡女,个个都还算灵活干净,向玛雅儿道:“一准是你买下来的吧?”
玛雅儿摸摸头,嘿嘿笑着:“你又知道,我是可怜她们小小年纪便背井离乡到天朝,还要受那般苦,倒不如跟着你在茶坊,也能安生度日。”
沈安青无奈地笑道:“好了,好了,人就留在这里,你可以安心了。”玛雅儿千谢万谢,感激不尽。
待她走了,沈安青才一一叫到跟前问了,那四个胡女名字也都是假母个取得,唤作茵云、茜如、春霞和海棠。年岁最小的是海棠,不过十三岁已是被卖到京都有四年了,瘦骨嶙峋,一身的鞭伤。
沈安青不忍地道:“如何会有这许多伤?”
海棠瑟瑟发抖,低声回道:“是……是阿娘叫人打得。”
沈安青看着她一身结了血痂的伤痕,不由别过脸去:“她为何要这般打你,却连药也不肯给上。”
海棠轻声回答:“阿娘叫我接客,我……我不肯,所以就打不给饭吃。”
沈安青没忍心再问,只是吩咐人带了她们下去安顿梳洗,送了几套新衣传了饭与她们。
如此,四个胡女每日便是早间随沈安青学茶艺,午时去到茶坊煎煮茶汤开门迎客,待暮时钟鼓响了,便收拾打烊。
仙客来茶坊便就此悄悄在东市开张了,虽则沈安青不曾公然露面,但早有人传说这茶坊乃是曲江会上司茶娘子所开,兼之掌壶的俱是年轻美貌的胡女,更是稀奇,一时间竟然客似云来,好不热闹。
“仙客来,好名字!”数位打扮得体的年轻郎君抬头品评着茶坊的名字。
其中一位笑道:“闻听这茶坊乃是当日曲江会上的司茶娘子所开,而那位娘子又是生的年轻貌美,不少人都是慕名而来,不知可是如此?”
“这便要问昭郎了,我们当中只得他金榜高中,已是御史台监察御史了。那曲江会自然瞧得明白,不知可真如传闻所言,茶娘子美貌多才?”另一位道。
他们当中一人抬头深深望了一眼那铁钩银划的三个大字“仙客来”,却是微微一笑,向那几人道:“不如进去小坐一下,品一品茶汤可好?”正是当日曲江会上新科进士夏世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