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生的眼睛仿佛不会眨了般,死死地盯住眼前的金子,点头如同捣蒜,好似见到自己的亲爹亲娘了一样恭敬爱戴,忙道,“有地儿,有地儿,贵客来了,哪能没地儿呀,即便是没有,也得现给您老倒张桌子,小宝,还不快给这位公子点菜”
“您老”我有那么大的岁数吗开始不是叫“你小子”的吗怎么这一会儿就长辈了。看见了吧,人家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看是有钱能使磨推鬼古往今来,都一个样,就是金钱至上。
那小二面露难色,右手抓住账房的衣角,扯了扯,低声道,“先生,真的没有闲桌了。”
账房用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环视四面,问道,“一c二楼也满员了吗”
“全满了”
一道精明之色闪过那双圆不溜丢的小眼,先生咬了咬牙,跺了跺脚,用嘴努了努那边的雕花小窗,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道,“就让他坐那里吧”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那伙计吓得脸色惨白,“先生糊涂了不是,那可是公子政的专用座位,回头他要是真的来了,看见座位让别的客人占了去,凭他的手段,还能轻饶了咱们不成”
哦,想来这位公子政是位贵客,人不来,桌也是要预先留下的。
清竹故作生气状,假意收回金子往怀里揣,接着抬脚,“到底有地儿没地儿,没有我可真走了。”
“哎,哎,这位客官留步,”那账房急忙出声制止,生怕煮熟的鸭子吃不到嘴儿,如蚊子一样对小伙计哼哼,“他,他这几天不是没来嘛,眼前的钱还不挣吗”
“那万一他来了,可怎地是好”
“不会那么巧的,”账房偷笑,“公子政近几天怕是没这闲功夫,听说他最近一直在飘香楼的清倌院里忙活呢”
“飘香楼”名字好怪,酒楼还是妓院“清倌院”,这么说无疑是后者了清竹头顶立刻浮现一朵祥云,白云中隐约可见这样一个画面一个肥头大耳c脑满肠肥的色蜀黍在一片花红柳绿的美人中穿梭流连。
“先生,我看咱还是别惹那份闲气生了,回头他再来了,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切,”账房一脸蔑视,吹胡子瞪眼撇嘴道,“他,他现在也没那般趾高气扬了,你没见飘香楼的老鸨对他的态度也清冷了不少吗,他不来倒好,若是来了我反倒要与他算算旧账呢,看他还神气不神气去去去,愣着干什么,杵在这儿跟个死人似的,听我说的没错,还不快点招呼客人”
小伙计还想分辨,无奈账房主意已定,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心下暗想,不会这么巧吧,毕竟近一个月都未曾光顾了,今天就铤而走险吧
反正账房都发话了,索性把心一横,小伙计惊心裂胆的伺候清竹入座。
窗外是一条喧闹的天阶,视线内形形色色的路人奔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给这个闻名遐迩的都市增添了一抹忙碌的味道,清竹感到自己好像坐在首都北京的街头一角,欣赏着各色人物匆匆如也的粉墨登场。
眼前是一张崭新的红松木制成的八仙桌子,上面滚着棕红色的油漆,桌面上摆着的是几个上等茶具,跟别桌明显不同,做工精致c清澈透明,一眼就可以看出主人的高贵品味和卓尔不凡。
只是,只是,桌子上面好像有一块儿没有擦拭干净,清竹用手轻轻的抚了抚,想要去除污迹,却发现那其实是一行不太惹人眼球的小楷。
字应该是用手指甲刻上去的,虽然并不显眼,但细观之下仍能看出下笔者飞龙舞风,笔力雄厚的书法:“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两句诗出自唐元稹的离思,诗为悼念亡妻韦丛而作。用来纪念过世妻子的诗句,会是公子政刻的吗一个夜夜留恋于温柔之乡的男子,又怎会想念他逝去的糟糠贱内也许,压根儿就不是他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