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听了,虽是个车老板儿,却是个精细人儿,略一咂摸便明白那婆娘心中的算盘,因笑道:“既然恁的,你们娘儿两个上来,我驮了去吧。”
王氏心中欢喜,教五姐上车,自己也跳将上去,娘儿两个坐稳了,那车把式因为路近,也不曾招呼家里,跨了车沿儿吆喝着牲口就走。
忽见柴扉里头跑出一个小丫头子来,就是上次给张三郎引路的那个引弟儿小妮子,赶着说道:“爹去秀才家么?前儿说的绒花儿给我带两枝罢,妹妹也要,过年戴的,爹好歹记着!”
那车老板儿也不回头,含糊了一声道:“得咧,误不了!”说着,赶车去了。
不过半袋烟功夫儿就到了秀才第,那王氏扶着闺女下了车,扭扭捏捏的往怀里掏银子包儿,赶车的师傅见了,心中冷笑,因说道:“罢了,大娘留着赏人吧,可巧今儿要往他家办货,横竖也是来一趟。”
说着,便熟门熟路的拍门道:“二姑娘,我来办货的,前儿你们发出来的绒花儿和香罗帕卖的好呢,每样不拘花色还要二三十个,再就是那下酒的小熏鸡儿,鹅掌鸭信,有多少要多少,小人这里包销得。”
但听得里间有年轻女子声音答道:“大哥稍等,我姐姐刚预备下了,就来。”说着,上前开了门。
那张家母女两个梗着脖子瞧,但见出来一个一大关不到二十岁上的女子,还留着三道帘儿,没开脸,是个在家的姑娘打扮,倒好个模样儿。
那王氏心里就不大乐意,心说既然过了小定还不梳头开脸儿,太拿人不当回事,说了亲还出来见人,还是秀才家呢,一个使唤丫头也没有,倒叫小姐卖头卖脚的。
那张五姐今日精心梳妆了,定要在嫂子跟前儿卖个俏,压她一头去,谁知如今这一位比自己强远了,心里更是不熨帖。
原来开门的却是二姐儿,那车把式又身量儿高大,原没瞧见后头有人,拿了一包东西,并一个食盒出来笑道:“劳烦大哥隔三差五过来,我姐姐说了,这几日赶着日用东西,活儿做的糙,叫订货的太太小姐们别笑话,留着赏人罢了,这篮子里是二十个吃碟儿,还烦请大哥送到镇上二荤铺子里去,自有店伙计出来结账。”
那车老板儿接了,一面笑道:“听说你家大姑娘大喜了,这厢与二姐道喜。”二姐儿听了也是面有喜色,福了一福,那车把式付了针黹钱,又说道:“哦,方才进来时可巧遇上这位大娘,并一个姐儿,要寻你们家呢,莫不是尊亲?既然恁的,小人这就告辞了。”说着,依旧赶车去了。
二姑娘送走了那车把式,再定睛一瞧,见地下站着一个老妈妈并一个姑娘,心里早已猜出是张三郎的母亲c妹妹,连忙堆笑下来道:
“哟,这是亲家太太并小姐吧?实在不知道这早晚就过来,快请进来坐罢,我们太太只怕正梳洗,请在堂屋里稍候。”
那张家母女两个方知这是二姐儿,倒也不敢十分拿大,因搭讪着进了房子,一面连声儿“劳动了亲家小姐。”
让到堂屋里坐了,献茶已毕,二姐儿自去后面说与陈氏知道,这厢王氏带着五姐坐着,只管看那堂屋,也算是宽敞明亮,又有几件玩器摆放着,五姐小姑娘家家的,没见过大世面,因扯了扯王氏的袖子道:“娘,哥这是交了好运,给人招来做了驸马爷了吧,莫不是要入赘?”
王氏见还没怎么样呢,闺女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低声啐了一声道:“没见过世面的小蹄子,恁的眼皮子浅,就是个老爷怎的,还不是伸腿儿去了,一会儿倒要看他们怎么样!”
两个正说着,就见内堂里头一阵小旋风也似的刮出一个人来,还不曾瞧清楚了影儿,就先满面春风的问好,笑道:“亲家太太起得这样早,可说是庄户人家儿,勤快!比我们这样的念书人家儿可是强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