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旅馆的,她在浴室冲了一个多钟头才疲惫地倒在床上。她逼着自己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但手腕仍不时传来的麻痛却总在提醒着自己的耻辱。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些心理的生理的痛苦?如果刚才的事发生在深夜,那双摸便自己的手会不会更加肆无忌惮?自己还能这样完完整整地回来吗?
想着想着,楚歌一把将泪湿的枕头甩在地上,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她决定要和过去的那些总在折磨她的往事一刀两断!而现在,唯一和她那些糟糕境遇相关的,只有一样东西。楚歌转头看看躺在几上的那叠纸,将所有的恨都集中到它的身上。
省城的人也迷信,楚歌很容易就跟前台的小妹借到了烧纸钱的大铁桶。旅馆后的停车场很空旷,楚歌找了个避风的角落掏出了打火机。
给人正义力量的小说?狗屁!我再也不要看到这堆垃圾!楚歌这么想着,将稿纸丢在地上,随手抓起上面的几页,点燃丢人铁桶中,很快火便旺了起来。那些充满正义力量的纸也没有什么不同,快速地卷曲变黑化为灰烬。
楚歌就这样,像烧纸钱一样几张几张地将稿纸投入火中,看着它们覆灭就好像删除着某些人的过往:陈新在毒贩的注视下将毒针刺入静脉,陈新当着家属的面剁下欠债瘾君子的手指,陈新在被自己亲手杀死的缉毒警坟前嚎哭到晕倒
楚歌就这样在焚烧的间或跳跃地浏览着,脑中似乎有影像快速回放,她心想,幸好自己与有着这样遭遇的人并无交集,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自己这样的弱女子可以承受的。
“丽城大捷”可谓当地禁毒史上的里程碑,可参加庆功汇报的当事人却一个也没有,牺牲的牺牲回避的回避,而陈新那时候已经悄悄调回了千里之外的省城,独自一人对抗着凡人难以抗拒的毒魔。楚歌又在纸上看见了陈新所受的折磨,心里想着,就在稿纸烧尽之前,看看他这一次的磨难又是如何度过的吧。
折磨人段落草草跳过,在一整章的灰暗之后楚歌终于看见了一丝稍稍亮丽的颜色。屋内的陈新在受够了不厌其烦的敲门声后,狠狠一把掀开大门,一个身着粉色秋装的女孩出现在门口,盘起的发髻像是朵黑色的玫瑰,她无视陈新的形如枯槁,伸出手笑着说:“你好,我是叶小曼,叫我小曼就可以了。”
小曼?小曼!真的有她!楚歌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急忙低头皱眉仔细阅读起来。
小曼是名戒毒所的护士,她的出现如同天使降临。她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一切来帮助陈新戒毒:无数次昏厥失禁,小曼默默替他清理,多少回暴戾狂躁,小曼任他撕咬,那段漫长的岁月中,支撑陈新熬过来的只有炼狱之后仍旧不离不弃守在他身边的叶小曼。
铁桶中余火已尽,楚歌却是泪流满面。陈新真的就是那个坏得一目了然的陈新,而小曼真的就是那个笑盈盈和她碰杯的小曼吗?有过那样惨痛经历的人又怎么可能仍旧保持着这样惊人的可爱?
顺理成章地,浴火重生的陈新与小曼走到了一块,他们就像戒毒那会儿一样,成天粘在一起,他们之间紧密得仿佛再也插不进什么去,直到有一天
那晚,两人和一堆警察聚会,陈新大醉却硬要送小曼回家,谁知进了小曼家门便瘫在沙发上不省人事,小曼只好笑嗔着替他收拾了一下,由他睡去。但就在关灯之后,小曼来到窗边要合上窗帘,却正巧看见一个消瘦的身影正冒着冬雨孤独地站在楼下。黑暗之中,彼此的相貌都无法看清,但两人就这样一上一下对视良久,最终,楼下那人默默转身,孑然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书中对那人外表的描述只有“消瘦”两字,却立即就让楚歌想起了一副不修边幅却又冰冷严酷的相貌,一股屈辱感也顺势涌上心头。楚歌咬着下唇,再次点燃稿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