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连别诺抱着鲜血淋淋的燕唯儿,快马加鞭,一路狂奔回府。他怀中柔若无骨的身体正渐渐冰凉,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衫,片片殷红。
入冬的季节,又风雨大作,冷浸得触手成冰。
燕唯儿全身湿透,满身泥泞,季连别诺吩咐玉嫂和陈妈,立刻将她衣衫换去,又召来季连家常用的大夫,替她看病治伤,直忙得季连家的下人们团团转。
燕唯儿血肉模糊的脑袋上贴着湿发,无一丝血色的小脸上,星眸紧闭,嘴唇微启,耳际渗出点点血迹,显是乱石扎中。
季连别诺沮丧至极。妹妹失踪已让他崩溃到了边缘,对燕唯儿,他起先是为了报复。燕家毁他的妹妹,他便要毁了燕无晨的妹妹。
但他并不了解,妹妹和妹妹的地位何止相差十万八千里,一个快乐无忧,另一个是受尽白眼的庶女。一个被捧在掌心还怕摔了,另一个被逼作妾尝尽世态炎凉。
但凡他静下心来想想,便会察觉,燕唯儿绝不是他口中贪图荣华富贵的女子。倘若真是贪慕虚荣,就不会逃出季连世家,只需留在此处讨好少主便可,为何非要去做那魏王爷的妾?
谁不知他季连世家富可敌国?谁家女子不期盼着少主能有看上自己姿容的一天?哪怕是床伴,也不知比那魏王爷的妾室身份高出多少?
反而,她一恨再恨,从未对他流露过谄媚之姿。哪怕去死,她都愿意,就是不愿对他乞怜。只有一次不顾尊严匍匐在他脚下,那是以为听错了燕家灭门的惨事。
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贪慕虚荣?更何况,在她娇嫩的皮肤上,到处是触目惊心的鞭痕,这哪里像是一个家族的大小姐?
季连别诺被妹妹的失踪搞得心志大乱,失去起码的判断力。他从来行事光明,欺负弱女子,哪是他季连家的少主所为。只是,一步错,便步步错。
无法回头。
姓燕的罪,这便是季连别诺对燕唯儿行凶的借口。但他每次在她奄奄一息之际,就不由自主要去将其抢救回来,一边是恨,一边是莫名的不舍。
他从未对任何一个除微雨以外的女子有过如此牵挂,自欺欺人以为那是要让她活着慢慢受尽折磨。
季连漠北和别之洛听闻儿子的“诺岭”此刻忙得鸡飞狗跳,正抢救一个濒临死亡的仇家少女,夫妻俩晚饭也没来得及吃,就匆匆赶了过来。
别之洛轻蹙秀眉,见一个瘦弱女子正躺在儿子的床榻之上,轻灵绝尘的模样,仿若一朵清晨初放的睡莲。但那朵睡莲正慢慢逞闭合之势,无一丝人气。
她当然了解儿子,若不是所爱的女人,哪肯许她睡在自己的床榻之上。他太爱干净,自小如此。况且这女子,发上还有泥和血混在一起的污渍。
别之洛走近燕唯儿,伸出玉白的手探她脉息,经脉不畅,肝火郁结,六邪入浸。
她转头对儿子道:“别诺,这姑娘受了风寒,最要紧的是,她完全丧失了求生的意志力。她是燕家的小姐?”
季连别诺哑声道:“是的,娘亲。”他竟然无法开口为自己所加注在这少女身上的一切辩解。这实有愧于平日爹娘的教导。
别之洛见儿子面有赧色,心下已明白了大半,查看了大夫开的方子,又加了几味药进去,对玉嫂和陈妈道:“今天晚上是最要紧的时刻,千万别大意。去打些热水来给她擦试手心。对了,把熏笼备好,晚些时候就要用起来了,她身子太弱,尽量让室内暖和一些。”
玉嫂和陈妈答应着,就准备去了。
季连漠北知妻子有话要说,便在雕花椅上坐下。
别之洛在另一侧坐下,对儿子道:“别诺,这女子虽是燕家小姐,却无证据说明她是燕家的帮凶。再者,听闻这女子被你毁了清白,今后恐是无法嫁人,我季连家得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