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天色渐晚,卫敕虽平静无虞,可昭和帝此时宣她,必是有要事。
宁珂略一沉吟,也不推辞,什么都没拿便跟着卫敕匆匆赶进宫去。忠粹殿向来是后宫寝殿,外臣鲜少有能入者,看来这次事发紧急,连向来避讳这些的昭和帝也不得不暂时抛却这繁琐礼仪了。
然而在踏上那三十三级玉阶的时候,宁珂如风的脚步也生生的滞住。
三十三级玉阶,成就了她无限的光耀与得意,也埋葬了她所有的单纯与美好。
一瞬间的失神。
许是体察到宁珂的心不在焉,跟在身旁的卫敕轻轻叫了一声,“宁大人,皇上就在里头。”
宁珂垂眸轻笑,“知道了。”
敛起心神快步走进忠粹殿,九足双耳黑石小鼎仍旧燃着蜜罗香,手捧宫灯的宫人屏息垂首跪在帷幔前,即便是听见宁珂迈步进来的声音也没有丝毫的动容,仿若一具具活色生香的傀儡。
除了藕荷色宫装的那人。
藕荷色的宫装在一干青色宫装中本就最为耀眼,可此时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垂首跪侍的时候,她倏忽抬起头扫了一眼宁珂的动作就更为夺目了。
卫敕跟在宁珂的身后,低低喝了一声,“素络!”
素络一惊,慌忙垂首跪好。然而那名字却是深深刻在了宁珂心上一般,便不由得又扭过头多看了一眼。似乎还记得,那年谨小慎微择言而谈的女子,脱口便说出了“蝴蝶夫人”,也由此为她的人生打开了另一扇门。
卫敕打起帷幔恭敬俯身,“大人请。”
宁珂颌首,快步走进,不等行礼便被昭和帝让到坐上。
“皇上。”
宁珂虽坐下,却并不失仪态,隔了那明明灭灭的灯火对着昭和帝拱拱手,便静等着昭和帝说话。
霜华浓重,层层的寒气透过窗棂门缝极尽所能的钻进来,玻璃罩内的灯芯似乎也感应得到外界的寒气,摇曳似鬼火。昭和帝沉吟不语,然那面色却并不好看,斗大的影子被宫灯映在身后的了墙上,仿若飘荡不安的幽魂。
好冷。
宁珂打了一个哆嗦,再次抬眸看向昭和帝。
昭和帝却打开一封奏折递过来,“这是此次春闱的主试名单。”
宁珂扫了一眼,但见还是礼部的一些主事和清贵文人,便笑了笑,“皇上安排即可。”心中却知道,昭和帝宣她前来,断不可能只是为了春闱之事。
所以并不多话,只是等着昭和帝说。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昭和帝递过另一封奏折来,“有人说礼部尚书张全叛国通敌,不知宁大人以为何意?”
宁珂却是一惊。
年幼时,京中的官儿接触的少,唯一知道的便是这礼部尚书张全,听闻也是清高自傲之人,由此与爹爹交好,也得罪了不少权贵。尤其是年年主持的春闱,绝不会给那些只凭恩荫的人一丝机会。
这样的人,怎么会叛国通敌?
“怕是有心人的诬告。”宁珂敛袖,面上的笑容却分明僵硬了起来。
昭和帝却阖目靠在了软垫上,“听闻不仅仅是他,还有江南织造林江……可林江的脾性,朕最是清楚,怎会做出此等事来?只是无风不起浪,朝中大臣派系分散,却有几派联合上书请弑林江,朕不得不防。”
“这张全素来与林江交好……”
昭和帝颇有些喋喋不休的意思,宁珂却垂了眸,不想再听。
这世上大约是没人能比她还了解她的爹爹的,林氏一族若要论起来,还是北周开国的功臣,只是到了林江一代,子弟零落,林江又是个有骨气的,宁凭自己也不愿借力于恩荫,故而本该享二等爵位,却只做到了江南织造一职。
开国者叛国,说出来,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