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馀国度。
扶摇薄施粉黛,眉妆涵烟,又特地穿了套宝蓝色金丝勾勒缎袄儿,霜花秋锦宽襕裙子,蹬一双高底白绫月弓鞋。她本就生得一双修长腿儿,细柳般腰肢,这一身儿打扮愈显得她身段窈窕,行走起来如春柳扶风,明丽动人。
她一个年轻女子出现在丹茅水榭本就特别,再加上这般出挑的姿容相貌,更是惹得那些男客频频相顾。她固然名声在外,然而真正打照面见过她模样的却不多,她穿一身官服无人不识,然而换了女装,就无甚人晓得她就是那个女官扶摇了。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客甚至凑近过来确认她是否是丹茅水榭的小唱假扮的女子。旁边陪伴的年少小唱一脸妒意道:“甭论是不是女人,十七八岁也是人老珠黄的年纪了,爷难道不爱嫩的么!”
扶摇被那男客的腥臭酒气一熏,本有几分不快,听了这小唱的一句话,心中好笑,又有几分惆怅。三十年人世性命,过得一天便少一天,似她如今这般青春韶华,又留得几日?
她知道她这般热切地追逐水执,在国朝人,尤其是“原道”一派卫道者的眼中,简直是荡一妇之行。亏得水执幼年不是在中土长大,否则对她更是无法容忍罢。她本想做个端端庄庄的好姑娘,可发现还是改不了骨子里的那种脾性。谢兰台和左老太君说她“天性轻贱”“狐媚不祥”,那便爱怎么说怎么说罢,她会老,水执也会老,更何况朝堂上风波暗藏,明枪暗箭,既然已生情爱,何不把酒趁今朝?
娘亲当年把她送进繁楼,半疯半痴地同她道:男人情爱,一旦一夕之事,天长地久,那都是女人在自欺欺人罢了。
繁楼中每一夜都有不同的男人对金缕衣发下山盟海誓,她听多了,便觉得娘亲说的话,果然有些道理,什么生死相许都是假,j□j娱才是真呢。
扶摇快步走向朱门翠帘,却被门口的侍应拦了下来,道是没有订座,不得入内。
她私下里来这春馀国度,乃是为了公事。
水执所掌管的兵部是眼下正在风口浪尖上的衙门,加上他又领了军粮补给这个戴罪立功的事情,所以他不过躺了八一九天,便开始在家中办公了。
内阁里头给他配了个中书舍人,每天把各种需要过他手的奏折送到他府中,待他处理完了,再又送回内阁去。要面见哪位官员,也都由中书舍人代为传达。
薛鼎臣大约是觉得不放心,便把穆斯年从翰林院调出来,送进了水执府中,让他帮助水执代理书写誊抄之事,草拟票旨c奏疏等一应文书。
因为这事儿,鸣社还特地小聚了一次,给穆斯年“深入虎穴”卧底送行。
穆斯年当时苦着一张麻脸,抱怨为何座主不安排薄云或者谢仪去,被大家不怀好意地取笑了一番,道是你这张脸,大约是安全些。
扶摇暗暗白目,心道这般天大的好事,倘是能给她,那真是求之不得呢。穆斯年真真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有了廷杖代罪之事后,严弼对水执的信任果然大增,兵部的事情,都放开手让他去做,户部和工部的配合也变得更加积极起来。
水执趁机向皇帝上了封折子,大意是:
眼下北方极度缺粮,水路冰封漕粮不行。按照国朝以往的惯例,皇上您应该率先垂范,将自己皇室子粒田的收成和折银都拿出来应急。
但是微臣现在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临时采用漕粮海运,所需采买银两,通过精简军队冗余人员c削减来年军事开支,大力催收积欠税银,增加出售僧道度牒和部分官爵等途径实现。
这道折子不出意外又招致大量官员的反对,但是扶摇看得出水执这一招来得挺阴:
神策帝是个贪图享乐的人,只要不影响到他所看得到的利益,什么都可以纵容。一看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