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计无可施阳奉求全·心有别窍阴违尽义
水执行到会客厅前,一个着青衣的中年家仆迎出来施礼道:“姑爷,老爷现下有客,恐怕还要劳烦您等上一等。”
“何人?”
青衣仆人恭谨道:“禀姑爷,是贺遵c齐致远等几位六科给事中大人。”
“来了多久了?”
“约莫两刻钟。”
水执“哦”了一声,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愈发沉重。
贺遵c齐致远几个,都是严弼的亲近门生,所谓“夹袋中的人物”。他已经是得知消息就匆匆骑马赶来严府,没想到贺遵几个竟比他还要早许多,还来得这么齐整——必然是奉严弼召令。
所谓六科给事中,便是用于牵制和监督六部权力的官职,虽然官秩只有六品,却有参政议政的谏议之权,以及监察弹劾文武百官的权力,和都察院御史一同被称为“言官”。
水执在会客厅外徘徊,心中从未有过的举棋不定。
三年来对严氏言听计从,希意逢迎,本已孚得他们的信任。但花芜方才分明是在暗示他有人下绊。
鄢c毛c骆三人的迁调,他自认已经做得极隐晦,为何还是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倘若他现在去游说严弼,便恰好中了他们的圈套。届时被处死的便不止奚北望一个,他也必然陪葬。
更令他苦恼的是,他已经来晚了。
贺遵几人进去了这么久,显然是在细细谋划弹劾事宜,议定奚北望的罪名。
回天无力。
“姑爷?”青衣家仆见他缓步来回行走,小意道,“方才老爷才命人又沏了几壶茶进去,看情形一时半会完不了。姑爷还是随小的去小厅坐坐罢?”
水执蓦然抬头,眸光已转沉定。
“既如此,那我便去趟小姐的闺房。备香。”
青衣家仆怔了一怔,慌忙应诺。
。
严府高宇宏轩,前七重后七重的阔朗格局。青衣仆手捧三界香c宝月烛,匆匆穿过骑马楼和三重庭院来到严婉兮昔日闺房前时,只见水执已经在房中。
房中依旧是大小姐严婉兮生前的陈设。常有人打扫,干净整洁,案上瓷瓶中白花抽蕊,花瓣儿柔嫩新鲜,仿佛是主人早晨方从后花园采来。
水执负手静立,面前是一幅三尺来长的画。
青衣仆在府中多年,自然知晓那幅画是十多年前,小姐尚未出阁时,亲手为自己所画。
画中少女十五六岁年纪,一双娇俏动人的杏子眼儿,笑靥如桃花春风。她不似寻常少女着裙装,却穿了条紫红色的洒花纱裤儿,日影之中玲珑剔透,隐约可见白玉一般的肌骨。她手攀青枝,高高坐在一棵大柳树上,微侧螓首看向下面,眸中有洒脱叛逆之色。
这幅画纯用工笔,笔触逼真精细,栩栩如生。画侧留白处用丰腴柳体题着七个字:
不在梅边在柳边
只是现在,这幅画中,又多了个漂亮极了的小男孩儿。
这个水朝小公子,据说是姑爷水执回京任职之后,亲手绘上去的,明显能看出风格截然不同。水朝小公子是用墨笔画就,笔法简洁劲利,设色浅淡却气韵生动。寥寥数笔,形神毕现。小公子用手绢蒙着眼睛,笑得天真无邪,双手前伸,似乎正在和树上的少女玩着捉迷藏。
这一幅画中的母子二人,虽为不同的两个人所绘,前后相隔十余年,合在一起却是天衣无缝,可见后绘之人的用心良苦。
谁能想到这画中如此笑意烂漫的二人,竟都已经离开人世多年?
青衣仆知道这位姑爷自返京以来,每月都会入府来此处祭奠妻儿,睹画思人。妻亡十余年而不续弦,府中人皆叹息小姐是遇上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