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宫中大事小事不断,但谢金泠并未因此松懈了对我的教导。
我送过去的长篇大论被他用一夜时间圈圈叉叉了之后,送还我手里,然后隔日在三省堂授课时,又被他冷嘲热讽了一顿。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传统。”
“师傅,我尽力了。”
“完全没有我想要的观点,重写!”
我抄起桌上的砚台,想朝他的背影丢过去,他忽然转身,我连忙把砚台放在手心假装墨墨。
谢金泠摸了摸下巴,桃花眼一亮,“我觉得你应该接受一些新的思想,适应一些新的环境。不若为师给你写一封推荐信,你去有间书院见学两个月怎么样?师祖会看见你会很欢喜的。”
我果断地摇了摇头。
“去吧去吧,江都很好玩的,比京城好玩多了。”
“有间书院在江都啊”等一下,我忽然想起来,“我师祖,也就是你师傅,难道不是杨清渺?”
谢金泠点了点头。
“也就是崔夫人的爹?”
谢金泠又猛地点了两下头。我更加坚定了不去的想法。生了那么难搞的女儿,其爹的人品堪忧。我扫了谢金泠一眼。看来以往对他有些错误的认识,忘记了他师傅是杨瑛的爹这一茬。杨瑛的爹教出来的徒弟,人品同样堪忧。
谢金泠搬了一张凳子坐在我的书案前,露出八颗牙齿,“小兰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师祖跟崔夫人不是一种风格。不然崔夫人为什么不嫁到江南本家,要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嫁人咧。”
我细细思量,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好,就这么决定了。”他忽然神神叨叨地一拍掌,跑到自己的书案后面奋笔疾书,眼里闪着一种给鸡拜年的黄鼠狼的贼光。
我果断收拾笔墨,溜之大吉。
除夕夜,父皇又在后宫摆了一桌家宴。这次杜安怡因为要在家中陪伴宋昭文,没有进宫。沈希云也以身体不适为由,未曾出席。父皇却似并无什么不悦,仍然与我们谈笑风生。
宴席散场之后,父皇提出今年去碧落宫守岁。娘略微惊讶,因为往年父皇基本都会去沈希云的梦溪宫。但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如今这后宫里头,正得势的是我娘。
为了让他们夫妻能多有点单独相处的机会,我便借口去花园里头看烟火,不同他们一道回宫。娘对父皇又敬又怕,从她亦步亦趋跟在父皇身边,小心翼翼的身影就能看出来。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却也亲手断送了她最美好的青春华年。也许,娘回忆起当年在冷宫的种种不堪,对父皇也有隐隐的恨意。因为无论始作俑者是谁,毕竟是父皇亲自下的那道旨意。
年复一年,我们都在改变。但唯一不变的,是她跟父皇之间的距离,仿佛是他们此生一道再也难以越过的鸿沟。
我叹了口气,领着三七还有随从往花园的方向走。天空燃放着烟火。这是京兆府每年除夕必备的活动,此刻京城街头,每家每户,应该都在观望着这同一片绚烂的夜空。宫人们在轰隆的响声中,此起彼伏地欢呼雀跃。我远远地看见宋如玥一个人坐在花丛间的石凳上,抬头仰望夜空,神情无限落寞。
我想起正月初六,她们就要备选,过年也不能回家。虽说都在京城里,但隔着一道宫墙,却也像隔着千山万水,咫尺天涯。我正欲走过去,却忽然看见杜冠宁已经走到宋如玥的身后。宋如玥似乎并未察觉,直到八福咳嗽了一声,她才惊起,转向杜冠宁行礼。
杜冠宁扶她起身,与她一同坐下。两个人有说有笑,倒像是相处融洽的样子。杜冠宁待人一向温和,风度翩翩。宋如玥微微低着头,眼波流转间,脸颊像染了凤仙花汁一样,俏丽得如同春日枝头开得正盛的红杏。
莫非,她对杜冠宁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