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乾帝脸上浮起一抹戚然,“儿子智庸才疏,治不好国家,也许是苍天责罚,这么多年来,妃嫔所出无一幸免,幸而十七年前,把灵气最充沛的公主寄在右丞相府,改名换姓,才逃过了一劫,总算是有了一点欣慰和希望。”
“皇帝。”太后语气微微一厉,“你要知道,这万里江山还是你的,王侯尽管有异心,但表面上还是得听命于你,你呀,要多动点心思,万万不可着了别人的道,把主动权争取到手中,母后年纪大了,身体经常遭病,不可能时刻提点着你,万一哪天再也熬不住,你可怎么应对那些四面环伺的野狼?”
德乾帝领受教诲,一言不发。
低头喝了一口茶,才勉强将多日以来的抑郁之气压了下去。
“你要知道,山河落入别人的手中,你就是千古罪人,受嘲笑,受辱骂,死后也不得安宁,因为历朝历代的祖宗断断不会放过你,再这样无作为地下去,那一天也就不远了。”
德乾帝眼中升起决然之色,“母后放心,儿子一定竭尽所能。”
一袖云,容裳园。
琴音袅袅不绝,清淡寥远,偶有波澜迭起,像一个隐居山林人,忽然回忆起了那些指点江山的往事。
素手纤柔,皓腕如雪,弄弦翻飞如抚情人的怀,清风徐来,白衣微微展动,一头青丝如瀑布流墨泼下,女子头上只别了一只素白的玉钗,天然去雕饰,风华绝伦,五官清媚到了极致。
那些在桃陌洲的日子,练武之后,她总是在桃树下弹琴,落英缤纷,九歌玉立在她身边,淡淡地笑,清雅温柔。
场景一换,是在另一个时空,梵容冷着脸,手端毒汤,强行灌入她服下,也是有人在笑,笑声妩媚中夹杂着狠辣,帝后谢纯然以手掩口,幸灾乐祸。
纤指不由得加快了几许,琴音激越悲怅,含恨带怨,仿佛冰河冲开闸门,破碎倾泻而下,蓝凤祭阖上眼,任乌发纷舞,睫毛轻颤,嘴角漾起一抹阴冷的笑,梵容呵梵容,你迟早会尝到,心痛是什么样的滋味。
那一头,有玄衣身影穿花踏径而来,在一株海棠下停住脚步,看着拨弄琴弦的女子,眸子一派幽沉。
才方华十七的年纪,怎就练成了一颗苍老荒凉的心?
“世子,蓝姑娘似乎有些不对劲。”
贴身奴才来禄在一旁道。
“暂时不要去打扰她。”
梵容缓缓道。
琴音陡然一转,变成义无反顾的决绝和疯狂,尘封许久的爱终于打开,她看到了一丝希望,伏于马背,在百姓的斥责和无数飞来的物什中一步步归向烨地王宫,脸色苍白,浑身是血,直到晕厥依然不曾想过回头。
九歌在城墙上看她,眸子悲悯,隐约带着惩罚的意味。
她忍不住轻轻一笑,两行清泪滑落眼角。
帝后大封,她着一身红衣,从夜影楼一跃而下。
红影掠过,像一曲绚丽的末世之歌。
往事如弦,一根根拨乱。
琴音骤然迅疾,如珠落玉盘,风瑟瑟,心萧索,指尖一疼,琴音戛然而止,只留来不及收势的余音,蓝凤祭双手按在琴弦上,缓缓睁开眼睛,左手的无名指上,鲜血源源不断地流下。
梵容眉头一皱,“去,取金创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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