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做上“十品训导”的敢为，特地赶在小寒前回到了家中。往后的世事谁也说不准，指不定那天上头找个借口把他和先生给收拾掉。经历过那一场劫难，看着身边的同事全都化为冤魂，敢为越发珍惜与父母儿子待在一起日子了，他要与家人在一起好好过个年。身为人子，他这几年先是坐牢接着又到城里做事，没好好在爹娘身边尽过一天孝。苦娃已经能上树捉知了了，娃长这么大他抱过几次，给他洗过几回尿布，把过几次尿？敢为怀着内疚的心情回到家中忙着劈柴挑水给牛圈垫土，干完这些农活他又想给苦娃洗衣裳。这娃跟他小时候一个样爱闹，干净洗裳穿到身上还没捂热就糊满了泥巴。敢为要给苦娃洗衣服时，被启智媳妇拦住了，她说：“他大伯，这活我来干！你难得回来一次，好好陪陪苦娃吧！”

    敢为不肯闲下来，过完年他就要走，不趁这个时机给家里多干点还待何时，他只好寻思着再给牛铡上点草料。当他叫上启智一块儿去给牛铡草时，爹拦住了他。进财看出来这娃是在没活找活，半个月前他才和启智铡过草，两头牛吃一冬天没啥问题。进财在院子里拦住扛着铡墩就要往麦场里去的敢为：“你回来，我和你娘有话说！”

    敢为回到了窑里，进财坐在炕沿上和燕儿相互瞅了一眼说：“娃，以后有啥打算，说给爹娘听听！”

    敢为好生奇怪，爹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事，他说：“爹，我身为教育科长，自然要把这个差事干好！”

    “我不是问你这个！”进财叹着气说：“你屋里的已不在了，想没想过再找一个？”

    愿来爹是问他续弦的事，敢为一时愣住了，这事他还真没想过。启勇还没娶媳妇，按村里的风俗要续弦也是他自个儿的事。他不能撇下没成亲的兄弟，让爹闹腾着再给他娶上房媳妇。敢为红着脸嗫嗫嚅嚅地说：“这事先缓缓！”

    “你外头要是有人就尽快办，没合适的茬口爹就给你做主！苦娃有我和你娘管着哩，受不了委屈！”

    敢为思谋了一下说：“当启勇娶过媳妇再说！”

    “不能再拖了！”进财在炕沿上磕掉烟锅子里的烟灰，直愣愣地对敢为说：“眼下有门好茬口正等着哩！要是行了，就回个话！”

    早在敢为回家之前，大豹来给他提过个茬口。他在邻村有一门远房亲戚，女子嫁过去没出一年就死了男人。这女子长得倒也端庄有没生养过，婆家也同意她改嫁。本来还门亲事是王静火给大豹瞅好的，无奈双方八字不合还犯着属相，只好不了了之。大豹正想着要报答进财的救命之恩，做了个顺水人情把这门亲事推给了敢为。敢为回来之前，进财和燕儿约见了女方婆家一面，仔细谈了谈娃娃的近况。婆家索要的彩礼也不多，女方也同意嫁给敢为。眼下就看敢为了，只要他不嫌弃女人是个寡妇，这门亲事一拍即合！

    敢为思谋再三终于答应了这桩婚事，不过彩礼的钱不能再让家里出，他这两年忙着建学堂也没攒下什么钱，只好从公署里预支了半年工资把这个二婚女人娶进了家门。

    女人名叫谷灵芝二十刚出头，长得小巧玲珑人见人爱，一双穿着紫色绣花鞋的脚裹得跟棕子一样小。女人嘴巴也甜，进门后见了二老一口一个爹娘的叫着，叫得进财和燕儿像喝了老白干样红光满面。女人很有心机，进门的这天特地给苦娃买了包点心。苦娃立时就喜欢上了这女人，钻到她怀里再也不肯下来。敢为原先还担心这女人对苦娃会不会像其他后娘那样一幅蛇蝎心肠，净打骂刻薄娃娃。他经常不在家，要是给娃找上个心眼不好的后娘，娃就该受罪了。看到女人对苦娃像对亲儿子一样亲，敢为也就放下了心，过完年就到城里坐班去了。

    谷氏进门后不但进财和燕儿高兴，就连启智也偷偷乐开了，他像一只馋嘴的猫看到一条美味的鲜鱼样高兴得满脸通红。嫂子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