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顺利地嫁了过去,无事一身轻的进财在八月十三这天,天没亮就从被窝里爬了出来。他从柜子里翻出新做的夹袄穿在身上准备去城里看启勇,顺便再把他叫回来过个中秋节。启勇还是割麦子的时候回来了一次,走时穿着件薄汗衫不耐寒。院里的刺槐已开始落叶子了,天气已有了寒意。进财把启勇的夹袄也翻了出来,他俩要赶夜路才能回来,他怕启勇冻着。进财把装着夹袄的包袱夹在胳膊下趁着夜色出了门,他这一去却碰上了件百年不遇的奇事。
进财在黄昏时才赶到县城,县城与前些年比起来没啥两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街上的行人似乎少了许多。也难怪眼下正是收秋的时候,都在地里忙活。启勇就读的学堂在县城东南面的赵家祠堂一带,进财一路打听着来到了学堂。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学堂里也是空落落的没有人。听不到娃娃们的吵闹和先生授课的声音。学堂敞大的院子里,只有三两个穿着长衫的人赶着牛车往灶房里送水。进财赶到启勇的寝室时,启勇正要出门。看到爹突然来了,启勇又惊又喜,连连追问着家中的事。进财还是第一次到这种新式学堂来,他好奇地打量着启勇的寝室。寝室正面的墙上挂着两条劝学的箴言,写着“心如平原走马,易放难收;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也难怪,像启勇这个年纪的娃娃正是调皮捣蛋四处海活着淘气的时候,尤其是成百上千的娃娃涌到一起还不闹翻天?寝室里也挂着劝学的箴言,可见先生们用心良苦。连在寝室两面山墙之间的是一条长长的土炕,进财数了数被褥共有二十多套。能睡这么多人的寝室就启勇一个人在,进财好奇地问着儿子:“其他人呢,都到哪达去了?”
“爹,你还不知道吧?黄河水变清了,他们都跑去看黄河去了!”
“能有这事?”进财半信半疑。
“我正要去看!咱现在就走!”启勇说完就拉着爹走出了寝室的门。
黄河自古以来就是黄的、混的,真要是变清了还能叫黄河嘛!进财疑惑地跟着启勇向黄河边走去,还没走出南门人多的就挤不动了,老的小的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像堵墙样挡住了他俩的去路。人群里吱吱咋咋地吵闹着,看到黄河的人,向那些没看到河的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变清了的黄河。没看到黄河的则着急地伸着脖子,踮着脚尖直往人窝里涌,惹得前边的人一阵叫骂。进财和启勇寻了个人少的小土崖爬了上去,他俩爬到崖上放眼一望立时怔往了,若不是亲眼看到哪敢相信眼前的情景。往日混浊的漂着白色泡沫的黄河像是被什么人突然偷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清得能看到水底的河流。进财站在土崖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河底的泥沙和石头,还有庄稼户们掉进河里的盆子、木桶和烂鞋。一条条露着黑脊梁的鱼儿,在河底的柴禾中间欢快游来游去。黄河自古就是混的黄的,咋就变清了?进财满脸诧异,嘴里连连惊叫道:“奇了,真是奇了!”
启勇也是满脸诧异,站在崖上默默数着水中的鱼儿,他也说不清黄河为啥在一夜之间就变得这么清了。河边传来了一阵吵闹声,有几个胆大的后生准备跳到河里去捞掉进河中的农具被几个年老的人拉住了。黄河变清了,这是千古未有的奇事,进财忍不住问启勇:“黄河为啥变清了?”
启勇挠着脑袋胡乱猜测道:“怕是上游,有些日子没下雨了吧?”
进财对儿子的回答很不满意,光绪三年一连几年的大旱,也没见黄河变清过,为咋这会儿黄河就变清了?黄河变清,是不是预示着要出啥大事哩?进财带着满腹疑问在启勇的寝室里挤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就向家中赶去。父子俩赶到家中已是晚饭时分,进财匆忙扒了几口饭就向刘秀才家跑去。这人见多识广,他要问个明白黄河为咋好端端的就变清了!
刘秀才正独自坐在院中的核桃树下望着满天的星星出神。进财到来后,他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