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村人陷在烟毒之害的泥沼中而不能自拔的时候,远在望贤山上的石头也未能幸免。几乎是在同一年,那些像狗屎样黑不溜球的福寿膏在传进刘王坡的同时也传到了望贤山。
其先寨子里只有几个兄弟在偷偷地抽,他们端着烟枪躺在床上心满意足的陶醉样子让石头又好奇又好笑。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委靡不振的兄弟,一旦抽了这东西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立刻精神了许多。他们两眼放着亮光,说起话来也显得底气十足,他们站到山顶随便喊上一嗓子,整个山谷都为之动摇。那种又黑又软的药膏真有这么神奇的魅力,石头半信半疑,他学着兄弟们抽烟膏的样子,也尝试着抽起了福寿膏。在烟灯的熏烤下,黑色的福寿膏滋滋地冒着泡沫化作了一阵阵香气扑鼻的烟雾。那是一种令人闻之便欲罢不能,心之无限向往的香味,香味吸进肚里随之而来的是令人血脉喷涨的疯狂和忘乎所以的满足。
石头端着烟枪美美抽完一泡烟膏后,恍惚中突然看到失散多年的儿子敢为倏地来到了他身边。儿子已长大成人模样甚是可爱,站在炕边一句一个爹亲热地叫着他。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他的母亲雪雯,他娘俩拉着他的手似乎又说不完的话。这么多年过去了,雪雯还和以前一样漂亮,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叮嘱着他要吃饱穿暖。他则向她娘俩倾诉着这些年的相思之苦,怪她这么多年了也不带儿子来看他。片刻之后石头又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千军万马之中,他如同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身着红色的披风骑在马背上,威风凛凛地指挥着兄弟们与官兵作战。兄弟们手握洋枪呐喊着冲向成群的官兵,官兵在兄弟们面前似乎不堪一击,他们像群老鼠样四处逃蹿着。石头觉得自己一瞬间就成了这个世界的主宰,所有的地痞恶霸、贪官污吏在他的扫荡下都已灰飞烟灭。世上再也没了人欺负人的事,农人们凿井而饮结网而渔过着其乐融融的日子。他准备为之奋斗终生的美好世界似乎已经实现,成千上万的百姓匍匐在他脚下,磕头如同捣蒜样地感激着他。石头像鸟儿样惬意地拍打着翅膀在天上飞啊飞啊,棉花样的白云不时地从他的脚下飘然而过。人间所有的烦恼和愁苦都已离他远去,他是那样的轻松自在和悠然自得。飞过千山万水,他落在了一片开满鲜花的山坡上,雪雯绯红着脸身着洁白的裙纱躺在草丛中正等着他。她一看到他就咯咯笑着跑开了,她雪白轻柔的裙裾不时地从鲜艳的花丛中飘过。石头漫山遍野地追着雪雯跑着笑着,与她尽享着世间的天伦之乐。芬芳的花朵、湛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地、深爱着的女人,这一刻是多么的美好和惬意,就是神仙也莫过如此。石头的思想和身体在虚无飘渺的幻觉中姿意放纵着、奔驰着……
半个时辰后,石头慢慢睁开了微闭的双眼,儿子和女人不见了;他的千军万马也不见了;鲜花、白云、草地全都不见了。石头摸摸身边,身边依旧是冷凉的土炕和握得发烫的烟枪。刚才那一切都是梦吗?那一切是那样的真实,儿子和女人曾那样清晰地出现在他面前,他的手曾深深地感触过他俩的体温,这分明不是梦!他的千军万马呢?他刚才还听到了他们的呐喊厮杀声,声音是那样的真切,充满了血腥和吭奋。那些感激他的百姓们呢,都到哪达去了?
只有经历过欢乐,才知道什么是痛苦。美好的事物在眼前消失后,石头越发不能自拔了。神仙样舒坦的日子不见了,他每天醒来依旧还要面对亡妻失子的残酷现实,为儿子的杳无音信而郁郁寡欢;面对着憨厚忠实的兄弟,为他们的衣食温饱而愁肠满怀。当所有的愁苦烦恼狂风暴雨样地向石头袭来的时候,他不得不再次拿起烟枪在福寿膏的催眠下,快速地趟进那个奇幻的世界寻找着暂时的安慰和解脱。这种日子仅仅只过了两年,整个山寨已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烟馆,到处都能看到伸着懒腰吞云吐雾的兄弟。他们聚在一起耍牌赌钱打架闹事,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