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豹若无其事地坐在肉铺门口,无恸于衷地看着街道对面那几张笑歪了的脸。他知道刘姓后生们之所以这样张狂,无非就是借牛娃来打他的脸,让他以后在村里抬不起头来。以后的几天,二豹索性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街道中间喝着茶,悠闲地看起狗旦和刘姓后生们拙劣的表演来。刘姓后生们闹够了后大笑着,把学狗叫的牛娃抬着扔到了街道上。任凭牛娃怎样在街上哭爹叫娘地求他们,他们也不肯发善心给他一口福寿膏抽。此情此景看得王姓后生们眼里直冒火星,要不是二豹拦着,他们非走过去和刘姓后生们拼个你死我活。被扔到街上的牛娃还不死心,像个泼皮无赖样拍着狗旦的门板讨要福寿膏。狗旦已经耍弄够了这小子,再也不肯答理他。
二豹坐在肉案后面向牛娃招着手说:“六弟,你过来!”
牛娃悻悻地走了过来,二豹从兜里摸出一块光洋拍到他手里,故意大声地说:“六弟,我要谢你了。你让咱王家每人手里都多了把刀子啊!”
一直躲在门缝后面偷看牛娃一举一动的狗旦听到这话,惊得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个儿得意忘形把事情做过头了。
因戒烟而死的王海川,所有后事的花费都由二豹独自承揽了下来。他也不与爹商议,自个儿当家做主卖掉二亩坡地把王海川的后事风风光光给办了。出殡那天,二豹特意安排王海川的灵柩在街上游了一圈。到了他家铺子门前时,他对着乌黑的棺材冷冷地摞出一句话:“三哥,我不会让你白死的,你放心地走吧!”
二豹说完这句话,特意转过头冷冷瞥了狗旦一眼。二豹这一瞥,把狗旦瞥得直哆嗦,瞥得他脸色发白嘴唇乌青。二豹阴冷的目光里似乎隐藏两条毒蛇,正“嘶、嘶”地向他吐着腥紫色的信舌子。一不留神,那两条毒蛇就会蹿出来把他咬得面目全非。面对着黑乌乌的棺材,狗旦突然感到躺在里面的不是王海川,而是他自己。这几天,他的所做所为已彻底得罪了所有的王姓人。自家人的势力即使再大也有罩不住他的时候,二豹眼里藏着的那两条毒蛇,随时随地都会蹿出来要了他的命。
这件事过后,狗旦放规矩了许多,再也不像先前那样张狂着戏弄王姓后生们了。人可以得意但不能忘形,一忘形就会有祸事找上门来。
王海川出殡后的第二天,老族长王春河做出一个令人费解的举动来。他一连三天手中拿着块破瓦片蹲在村子当中的碌碡石上,不声不响地磨起来。老族长阴着脸一言不发地磨着破瓦片,村人好奇地围着他,不知道老汉磨一块破瓦片做何用途。老族长从早晌一直磨到晌午,连口水也顾不上喝。他不时地磨着瓦片,然后再举到面前仔细地瞧一瞧。进财好奇地问他:“族长爷,你磨瓦片做啥用?”
老族长意味深长地说:“我想磨面镜子照照我的脸!”
瓦片怎能磨出镜子来,村人不由得笑了出来。他们心想老族长怕是老糊涂了。进财好心地劝着族长:“族长爷,瓦片是磨不成镜子的。你想要镜子的话,我送你一个!”
老族长歪过头默默看了进财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财娃子,我前几日做梦把这张老脸弄丢了,想磨面镜子照照我的脸还在不在?”
进财说:“族长爷,我家有镜子给你拿去!”
老族长抖动着满是白胡子的嘴巴说:“财娃子,你家的镜子只能照你自个儿的脸,却看不到我的脸。我的脸需要自个儿磨得镜子才能看到啊!”
族长老了,老得手里连块瓦片也拿不稳了。他固执地要磨成镜子的瓦片不时地从手中掉下来,进财替他捡起瓦片说:“族长爷,你要是用瓦片磨镜子,怕是这辈子都看不到你的脸了!”
老族长勉强笑了笑眼睛却湿润起来,不知道是被风吹得还是心中有伤心的事,他擦着眼角的泪水说:“财娃子,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