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多日的盘算,进财和燕儿心一横双双走进了赵耕庆盖建得像寺庙样阔气的四合大院。平时这个大院的门都是紧紧地闭着,村人没啥事一般不愿走进去。赵耕庆也不愿和浑身散发汗臊味的庄稼户们打交道,除了在婚丧嫁娶的红白喜事上露露脸外,村人很少能看到他。这个大门紧闭的四合院对村人来说,有着诸多的神秘。他们不知道赵耕庆和他的三个姨太太是怎么过活的,他的家人吃的啥穿的啥,村人一概不知。马啼秋曾对进财说,赵耕庆这头老叫驴天天吃着大鱼大肉,到了夜里轮着给三个老婆睡觉。他前半夜给三老婆睡,后半夜给二老婆睡,到了鸡叫三遍时再给大老婆睡。进财知道他在说瞎话,赵耕庆家的事他一个外人哪能知晓。进财早就听说赵耕庆有着三个姨太太,可他来到这个村里只看到过他的大太太,那是一个眼睛细小满脸全是皱纹的老女人。这老女人有着众多的规矩,譬如给她说话时要目不斜视,更不能搔头弄耳,否则会被她斥责为没礼数。赵耕庆的两个儿子平时也不到村里玩,就是念书识字,也是赵耕庆把先生请到家里教他们。
赵耕庆家在村子最后面,进财和燕儿忐忐不安地走进他家的院门才知道,这个令人羡慕的院子究竟有多大。这是一个有着三进三出的院落,前院住着赵耕庆家的几个长工和管家。中院是赵耕庆家的正堂,东西两边的厢房里住着他的两个儿子和教书先生。后院则是三个太太的住处。进财和燕儿走进正堂,赵耕庆正坐在太师椅上“咕噜、咕噜”地抽水烟。他穿着闪闪发亮的紫色缎子汗衫正在吞云吐雾地过烟瘾,看到进财和燕儿走进来,他稍稍欠了下身子算是给他俩打过了招呼。燕儿胆小看到赵耕庆这股有钱人的架势,吓得屏住气紧紧地偎在进财身旁。进财则大着胆子细细打量着赵耕庆,这人五十多岁了一点也不显老,像个后生样精神十足地从嘴里往外吐着烟雾。他抽烟的时候,时不时地歪着头瞥上他俩一眼。他两只细小的眼睛就像两支利箭直直地向进财和燕儿射来,让他俩不寒而栗。当燕儿看到赵耕庆那骇人的眼神时吓得不由地哆嗦起来,那双眼睛就像讨债鬼样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要不是为了给爹治病,就是扒了她的皮她也不会上他家里来。进财心里也是恐慌不安,为了燕儿他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耐心地等着赵耕庆问话。赵耕庆过足了烟瘾,这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瞥了进财一眼。进财不吭不卑地讲明了来意,赵耕庆“噢”了一声说:“借钱的事,你们直接和管家谈!”赵耕庆说完叫了一声管家,管家走进来后,他则端着水烟袋悠闲地踱进了后院。
管家姓张四十来岁,人长得又黑又瘦却是精明无比,村人称他张管家。进财说明来意后,张管家好久都没吭声。进财心想借钱的事也许没戏了,就在他准备告辞时,张管家叹了口气说:“都在一个村子里过活,借钱的事好办!只是你借的数目太多……要有物儿抵押才行……”
进财说:“我只有六亩地,你看行不行?”
张管家从宽大的袖筒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算盘,噼哩啪啪地打了一阵子说:“借八十光洋,才押六亩地是少了点。不过看在你和东家乡里乡亲的面子上,这事我应下来了!”
进财和燕儿正要开口道谢,张管家话峰一转劝着他俩:“我这可是驴打滚,你俩想清楚了再借!”
进财心想只要能把钱借出来别的事都好办,不就是利息高了点嘛,他和燕儿还年轻慢慢还他就是了。进财找到他以前的东家赵耕顺做中人,到了黄昏时他把写好的地契和借贷文书拿给了张管家,从他手里接过了八十块沉甸甸的光洋。
从赵耕庆家借驴打滚的事,是瞒着燕儿爹做的。当进财把洋医生请到家里时,老汉才知道娃娃们背着他申下了驴打滚。燕儿爹知道驴打滚的厉害,驴打滚是利滚利,就是把娃娃们累趴下,他俩这辈子也休想还得清。况且他俩一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