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南山官田产出的稻谷大多留下育种育秧,逐年扩大耕种面积,也正因如此,江淮平原在推广大范围试种时,优良稻种的数量还是较为充裕的。
大汉现下的任官体制虽仍以世袭和举荐为主,然能入列朝堂且站稳脚跟的公卿将相,多是有完整历练,经过公府层层考评,方是拔擢入朝的,对地方民政大多颇为熟稔,尤是农事为立国之本,故群臣对农政诸事向来上心。
随着面食愈发得百姓喜爱,小麦市价早已从昔年不足粟米一半,直接暴增至于粟米等价,且这还是大农府平准司屡屡出手,用各郡县常平仓的出粜入籴来调控市面,以此抑制小麦价格,且抬高粟米价格,这才使得粟米市价不至崩盘。
群臣觉着稻米制作出的各种米制品,其滋味不下面食,且不似大多面食般吃多了易上火,端是老少咸宜,若百姓们晓得如何制作那些米制品,便如昔年学着制作面食,那粟米的市价怕是又要面临冲击了。
米贵伤民,米贱伤农啊!
因中原郡县的日照条件多不如关中,故在关中郡县已大为普及的棉麦复种农艺是不适合推广至大汉全境的,大农府也有意的限制了各地的小麦耕种亩数,故粟米仍是大汉现今最大宗的粮食产出品项。
大汉的工业化刚起步,大多数百姓还以务农为生,这意味着靠种植粟米维持生计的农人数量远超千万。
要晓得,随着大汉愈发强盛富饶,老百姓早不仅止满足于填饱肚子了,尤是近年在朝廷的主导下,各地官府已大搞菜篮子工程,鼓励治下百姓养殖家禽家畜,种植瓜果鲜蔬,寻常百姓已能偶尔买些鸡鸭鱼肉打打牙祭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粟米市价一旦崩盘,种粟农人虽能吃饱肚子,却没法换来赀财购置柴油酱醋,是要闹出乱子的!
对于群臣的担忧,皇帝刘彻亦深以为然,更是庆幸自个没有擅自专断,而是想着先听听朝臣们的看法。
人非圣贤,偏听则暗,兼听则明,若有人觉着自身已英明神武到算无遗策,再听不进半点异议时,那他必是彻底癫狂了。
为君者,若刚愎自用到此等地步,实乃社稷之大不幸!
“诸位爱卿以为,该当如何行事?”
刘彻非但能听得见臣子劝诫,更不以为自身处理具体政务的能力会比满殿公卿强,从底层官吏一路历练上来的府司仆射,对地方政务理解之深刻,远非刘彻这在宫里呆了二十余载的穿越者可比。
穿越者的优势,便如曾跃出水面的鱼儿,能领着周围的鱼儿在历史长河中往游,少走些岔道,但这并不意味着它比其他鱼儿游得快,更不意味着它能完全避开河流里的潜流旋涡。
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饶是称孤道寡的帝皇,也不能真做那孤家寡人,还得广纳贤良,善采良谏。
“陛下,若微臣所闻无误,这水稻喜湿,灌溉颇是耗水,且现今培养出的稻种仍不甚耐寒,而北方郡县气候不似南方温暖潮湿,燕北和辽东更乃苦寒之地,暂且是不宜大肆推广水稻耕作的。”
丞相曹栾曾出任大农令长达十余载,对农政向来关切,对水稻培育的相关进度自也多有关注。
刘彻微是颌首,问道:“依你之意,在北方郡县暂缓推广水稻种植么?”
“不错,陛下既也忧心稻米日后会冲击粟米的市价,那倒不妨依着现下大农府限制小麦种植亩数的法子,关中可多种小麦,江淮,江南和巴蜀多种水稻,淮水以北仍以种粟为主。”
曹栾从政多年,思路条理甚为清楚,且处事目的极为明确,复又道:“如此还有旁的好处,现今各地农人多已不似昔年般,每岁留谷育种,而改由向官府农业局购置亩产更高的良种,且会购置不少合宜的化肥,若是划定各郡县大致的主要作物,能减却不少转运种苗和化肥的人力物力,且不正符合陛下曾多此提到的集约式大农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