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之夜,坊间的鞭炮声尚未止歇,潜伏于肤施城内各处的两千暗卫便是同时收网,将城中的项氏余孽及匈奴细作尽数擒获,连带数位上郡的高爵勋贵也遭羁押,等候御史府与廷尉府的官员前来询供判罪。
然此事远未到彻底完结之时,武都候府和桃候府皆是涉案,当朝卫尉公孙贺府中死士亲卫更是意图谋害皇子,若非阁内众人皆未对外泄露此事,公孙贺必得遭下狱问罪,即便洗清嫌疑,御下不严之罪就足以将他从大卿高位直接打落尘埃。
事关重大,郎中令齐山岂敢有半分拖延,当夜便遣快马向皇帝陛下呈奏密函,详述现下情势,恭请圣断。
翌日午时,皇帝刘彻刚下得早朝,便收到齐山呈奏的密函,待得阅罢,自是无心回返椒房殿用午膳,急召卫尉公孙贺入宫觐见,将那密函狠狠拍到他的脸上。
公孙贺见得皇帝陛下面色铁青,忙是捡起地上的密函,只来得及匆匆扫了扫,便是险些吓尿了。
这绝非夸张,他全身剧颤不已,非但是要吓尿,便连屎都要吓出来。
沐王乃是陛下独子,且帝后多年来端是伉俪情深,陛下数度批驳宗府请其开宫纳妃的奏章,加之此番沐王奉旨出巡,隐隐现出陛下将要立储的迹象了。
天爷!
他公孙贺府上的死士意图谋害沐王殿下,这罪名与谋反何异?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公孙贺忙是跪伏在地,追随皇帝刘彻多年,晓得此时最重要的不是喊冤求饶,而是先认罪,即便他无心谋害沐王殿下,但那两名死士是出自他的府上,想彻底脱罪是不可能的。
刘彻扬眉冷笑道:“你所犯何罪?”
“陛下,臣有失察之罪。”
公孙贺重重顿首叩地,直磕额角铁青,方是答道:“陛下,臣自认向来忠君任事,我公孙氏更绝无谋逆之心,郎中令密函中亦已提及,那两名贼人乃是与义渠公孙的余孽勾结,意欲借此构陷我长安公孙一脉啊。”
这厮避重就轻的手段倒是娴熟,算准了皇子未曾伤了分毫,且南宫公主是皇帝的阿姊,公孙愚是皇帝的侄儿,于情于理,也不会给他公孙贺定下抄家夷族的大罪。
“失察之罪?”
刘彻岂会不知他的心思,端是气乐了,若是换了旁人,刘彻怕是要拎起剑架上的赤霄剑,将他的脑袋给斩下来。
“陛下,臣昔年剿灭义渠公孙时未能斩草除根,险些铸下大错,害了沐王殿下。好在殿下蒙天恩庇佑,没出甚么差池,否则微臣万死莫赎。”
公孙贺熟知皇帝陛下脾性,见得陛下没在震怒下将他斩杀当场,且还愿开口与他说话,就意味着陛下是想给他赎罪的机会,至于最终结果如何,全看他的接下来的表现。
“陛下,臣自请除却卫尉之职,下狱待决,且恳请陛下命郎中令清查我公孙族人,若尚有义渠公孙余孽或与之暗中勾结着,则诛绝其血亲,为我公孙氏清理门户。”
公孙贺看着惫懒随性,实在也是个杀伐果决的狠人,即便晓得不少公孙族人会因此遭受“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的血腥清洗,然为了保住自家嫡亲,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阿父公孙昆邪官居岭南太守,叔父公孙歂官居太尉长史,他公孙贺又是南宫公主的驸马,只要他们三人能洗清嫌疑,不遭牵连,公孙氏就绝不会没落消亡的。
他此时更是懊悔不已,昔年公孙氏裂变为长安公孙和义渠公孙两脉,他还曾向陛下借兵剿杀义渠公孙,然却因同族情分,不忍株连太广,岂知义渠公孙的余孽不但投靠了匈奴,更是动用早已在长安公孙布下的暗桩,要将长安公孙推入举族夷灭的万丈深渊。
刘彻默然半晌,突是冷声道:“此乃你公孙氏的家务事,朕给你半个月,羽林卫任你调用。半月后,沐儿将会返抵长安,到时且看他可会满意,又待如何处置你公孙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