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再问道:“公孙氏之家业,为之奈何?”
公孙贺淡然道:“臣有手中剑,无需膝下子!”
刘彻剑眉微扬,意有所指道:“只怕公孙氏诸位族老未必肯服。”
公孙贺轻笑道:“倚老卖老者,老而不死是为贼,若其长久窃据族老之位,族内青壮何时得以出头?”
刘彻倒是有些讶异,他虽晓得公孙世家内部有些小状况,但却没想到公孙贺已有此等心思。
公孙氏本是出身匈奴,在文帝朝投靠的汉室,族人多安置在北地郡义渠,集义渠胡人组建胡骑为大汉戍边,立下不少战功。
到得汉帝刘启登基,现任家主公孙昆邪得到重用,出任秩二千四的典属国,后从周亚夫助平吴楚之乱,立下大功,得封平曲候。
近二十年来,长安公孙氏和义渠公孙氏已渐渐分化,盖因长安公孙氏已近乎完全汉化,尤是公孙贺和公孙敖等小辈,自打出生就住在长安,跟着大汉世家子弟撒尿和泥,压根连匈奴话都不愿学,免得带了口音,被发小们排挤。
然公孙氏的祖祠还在义渠,诸多守着祠堂的族老每每见得长安公孙氏的子弟回来祭祖,皆是着汉袍,说汉话,甚至不屑依照匈奴风俗祭天拜神,自是觉得长安公孙氏颇是数典忘祖。
长安公孙氏却也愈发觉着义渠公孙氏不识时务,眼见匈奴将要彻底覆灭,公孙氏子弟若不尽数归化大汉,日后不是且等着被灭族?
不说甚么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单凭皇帝陛下那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坚持,岂容汉境内尚有维持外夷风俗的大汉臣民?
两地公孙氏虽分离不到二十载,却已产生严重分化,此等涉及深层处世理念的冲突,几是无可调和的。
义渠公孙氏的那些族老太过顽固不化,说不通的。
刘彻沉吟良久,复又问道:“公孙家主如何看待此事?”
所谓的公孙家主,自然是指现下正身处岭南,出任南越中尉的公孙昆邪。
公孙贺坦言道:“非但阿父觉着此举势在必行,族叔公孙歂在率胡骑羌骑远赴大夏前,也传讯回京,以为该当如此族弟公孙敖更愿扛下此事。”
“公孙敖?”
刘彻微是扬眉,有些意外道:“不用羽林卫,却想借调宣曲骑营么?”
公孙贺笑答道:“臣毕竟将继任家主之位,这手刃族老之事,还是莫要沾上为好,且羽林卫乃是天子禁军,若是遭了惩处,不免伤了陛下颜面。”
刘彻会意一笑,颌首道:“言之有理,朕会嘱咐骠骑将军郅都,让他将下次虎贲卫与宣曲骑营的对战演练安排在义渠。”
公孙贺忙是躬身谢恩:“谢陛下体恤!”
刘彻摆手道:“无妨,公孙世家裂解着实于国不利,朕此举也算不得徇私,只是莫要闹出太大动静才是。”
“陛下放心,那数位族老的亲眷不过数百人,旁的义渠族人日后会分往别处妥善安置,不会影响胡骑将士的军心士气。”
公孙贺忙是出言应诺,复又迟疑道:“然胡那些族老尚有十余子嗣为胡骑将官,且有两位军候,此事”
刘彻不以为意道:“嗯,你且给公孙歂传讯,既是劳师远征,难免伤亡些将士,若能立下些战功,功过足以相抵,便无需忧心甚么。”
胡骑,羌骑,乃至瓯骑和闽骑,其性质不同于囤驻京畿的五大骑营,对用于戍边攘外的这四支骑营,刘彻向来不在乎其仆射将领用甚么方式去统御,他只要看到好的战果,不管过程如何,更不理会其内部的军法建制。
毕竟这四支骑营的将士皆为归化的外族子民,想造反就是无根浮萍,压根不可能得到大汉百姓的响应,反倒会陷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
史上虽有五胡乱华之祸,但那些外夷可是有大量族人倚为支援的,光靠四支骑营的八万骑兵,就算暗中串联密谋,想夺了铁血汉室的天下,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