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瑛独自一人找到许峻岭办公室,一进来就随手把门关上,许峻岭十分客气地迎上去同她握了握手,调侃道:
“许总经理是来慰问呢还是来抚贫?”
许瑛无头无脑地来一句:“许主任,你创卫办还有位置吗?”
“什么,你在滨海山庄坐着不舒服?”
“我想到你手下当副主任,要我吗?”又说,“我不是开玩笑的。”
“你可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生在福中不知福啊!”许峻岭说,“高速公路有限公司是油缸,恐怕我这把椅让给你许瑛坐也不会来坐啊?”
许瑛自己去倒了一杯纯净水,在许峻岭办公桌前坐下来,说:“人真的很怪,没有做官想做官,做了官想提拔,提拔了又觉得没意思,还是平头百姓自由。”
“是不是有人欺侮你了?”
“这倒没有,我当差不作主,还是跟在市府办一样跑跑堂,只是看不惯这些作主的。”
许峻岭说:“等你当了一把手,你才理解作主自有作主的难处,才能理解媳妇难当婆婆也难当。柴米油盐,哪一项当一把手的不去操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拿高速公路有限公司来说吧,好像是巩副市长的私营企业,什么事都一个人说了算,大家都是打工的。”
许峻岭很不以为然,他说:“任何一个单位,没有一个核心不行,没有一个能说了算的人不行,否则就会议而不决,言而无果了。”
“但我总觉得这里有问题。”
许峻岭不解地望着许瑛。
许瑛说:“比如政策处理这一摊是我分管的,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跟农民谈好的征地价格,乡镇村里和农民都答应了,可是这些乡镇村干部往巩市长那里跑一跑,地价又上涨了,人跑得多跑得快,地价就上涨多上涨快。海天高速公路有一百多公里,要征地近一万一千亩,一亩涨一千元,就要多化一千二百万元,这边筹资又这么难,巩市长的做法我理解不了。”许峻岭只是听,不发表任何意见。
“更怪的事还在后边呢?”许瑛喝了口纯净水,又接下说:“投资四千多万的高速大楼基建工程,采取谁接近内定标的谁中标的方式由市招标办公开招标,市内外有十多家二级以上施工企业前来竞争,可海天建筑工程公司仅以超过内定标的一万元的准确度中标,掌握标的人只不过巩副市长和公司班子成员,事后获悉,海天建筑工程公司是家股份制企业,巩副市长的大公子巩大海是大股东,这里也肯定有猫腻。中标后,海天建筑工程公司给我们每一位班子成员送了八千元的购物券,我当场退还。”
许峻岭说:“其他人退了吗?”
许瑛说:“这我不清楚,但巩副市长很不高兴,加上他要我陪他跑北京,我推辞未随,他对我就没好脸色了,我想眼不见为净,再在那里呆不去,一不小心就要下水,真正的高速公路建设还没有开始,就这样乱七八糟的,真是诱惑太多了。许主任,我这人你是知道的,只贪有个好心情,有个好环境,有个好领导,有群好同僚,到了副处级就是船到码头车到站,别无所求了。”
听完许瑛的话,许峻岭沉默着一直没有说话,党反腐力度这么大,有些人还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他问许瑛:“这些事情还跟谁透露过?”
许瑛说:“就跟你一个人。”
许峻岭说:“佛祖穿肠过,酒肉心中留,你说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见。”
许瑛问道:“你害怕了,是吗?”
“不是我害怕,是你想逃离。”许瑛不知说什么好,就低头喝纯净水。许峻岭极其认真地说:
“你得留在那里,为海天高速公路,也为海天七百万人民的血汗钱。”
“我知道自己远不是他们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