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俊岭啊,看妈这眼睛瞎的,没认出来是我娃呢。”母亲起身取碗要给许俊岭倒水喝,嘴里却不停地说,“你姊妹俩一样样的倔脾气。你妹子硬是要跟你婶子到山外挣钱去哩,还有花小苗,婆孙仨儿到啥红鱼岭淘金去啦。挡都挡不住,听说翠翠c花小苗跟恁嗒闹事哩,叫公家抓了。都不想,胳膊能扭过大腿鸡蛋能碰过石头山外的人歪的怕怕,你妹子一出去都不回来啦。”母亲把水放到桌上,又拿了白糖往里放,“是不是跟了山外人了。就是跟了,跟了跟了罢,连一点信儿都不给。”
从母亲的话里,许俊岭知道那个被矿工轮j了的烈女子是妹妹无疑了。其实,前不久他做的那个梦,把一切都说清楚了。唉,都怪他太自私,没有把翠翠一条裤带的事放在心上。红鱼岭死了那么多的人,都缘于尘肺的职业病,只是洞主们心太黑太黑了,而他名副其实成了帮凶。要是早些把真相大白于天下,就会少死多少人啊!国家已经出台了职业病的相关政策,洞主不管签了什么合同,不执行国家政策,他就说不过去。妹妹是无辜的,许俊岭想他一定要替她报仇。
“不管咋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母亲又在唠叨了,“这是老祖先传下来的。我只懂事起,你外婆就给我说,夫在从夫,夫去从子的道理。你妹子跑了。守不住了。把娃给人家撂屋里跑了。”
妹妹跑了c改嫁,母亲固然生气,可如果知道妹妹不在人世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一定更悲伤。看着风烛残年的母亲,许俊岭只能委屈从一而终的妹妹了。
“妈,社会都进步到啥程度了,你还是过去那一套。我妹结婚时,比旧社会的童养媳还小。你没看,守了十几年寡,还不到三十岁上。”许俊岭虚张声势着说,“我妹可怜没读成书,要是我啊,要告你重男轻女哩。”他的话说得夫去从子的母亲,有些惶惶然了。
“恁——,我不管了还不行”
“行。”许俊岭把水递给母亲,让她喝,“妈呀,我妹出山,到好处去了。等日子过好了,就会回来看你老的。”许俊岭本想接她去北京,可想到跟杜雨霏已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去受气不说,还真是个累赘。到口的话却变成了,“等妹领着女婿认门了,我把你接到北京看去。”
“是咱穷人的大救星。”母亲语出惊人,“他老人家还好吧”说着,母亲转身十分虔诚地向贴在墙上的画像,深情地一鞠躬。
“还好!”过世三十多年快四十年了。父辈们仍对其念念不忘。许俊岭忽然觉着,也应该为其他人干点事情。许俊岭把自己的被褥拿着搭在垌上的铁丝上晒着,太阳亮晃晃的却没有暖意,被褥在初冬的山风中荡着秋千。他回头对母亲说,“妈,晌午做糊汤面吧!”听说要吃她做的糊汤面,母亲开心地笑了。嘴里讷讷地说,“现在回来,妈还能给我娃做动,就是一碗煎水,也能烧开。妈死了,就没有人了。”
许俊岭知道母亲年事已高,需要有人照顾。找到村长说了他的想法,村长说,“四怪屋里娃多炕少,就叫她的二女子跟你妈睡吧。”
“要照看我妈哩,在城里叫家庭保姆。”许俊岭说,“也不让娃白干,每月二百元。等我妈过世了,想到北京的话,我也能找到工作。”
“好说,好说。”村长拿许俊岭送的酒又招呼起他来,“屋里的——,”他吩咐老婆说,“炒一盘鸡蛋,再炒一盘腊肉,我跟俊岭好好喝两盅。”几盅酒下肚,村长就大谈退耕还林的好处,可当问到翠翠c花小苗,还有许俊岭妹的事时,他叫苦不迭地说,“啥都问不出来。咱这三个妇女,除你妹还有你帮忙外,翠翠和花小苗,都死了男人,怕早就嫁山外了。”
“这事我问过了,他们两个在看守所里,我想办法叫放出来。我妹没有人了,这事只有你一人知道,千万别告诉我妈。她受不了这打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