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包了棉絮的两个分枝,使劲地往下捋,捋出两个燕雀疙瘩,在空里一摇一晃地逗孩子,嘴里似说又像唱地道,“燕雀燕,双柯权,你骑骡子我骑马,看谁先到丈人家。丈母娘子没在家,磕一个头就走呀!大姨子留,小姨子拉,拉拉扯扯可坐下,窗子缝里看到她,白白的脸儿红指甲,光溜溜头发糯米牙,回去劝说我爹妈,当房卖地都要她”。
孩子扔了自己手里的燕雀疙瘩,双手伸着一搂一搂地要翠翠的双疙瘩。翠翠在空中一闪一闪地躲着,有意逗孩子玩。那欢乐的情形,倒使许俊岭生出几分羡慕。看看矿产收购站的人还没到,厕所里还算干净,臭味也不很刺鼻,他便躲在里面苦熬时间。翠翠逗孩子玩着又伸长脖子往他的方向看了一回,便把手里的双权燕雀疙瘩给了孩子,嘴里嘟囔了句,“把人都急死啦。”扭身进了酒楼。进去大概有倒一杯茶的功夫,就又返身出来张望着。孩子拿着燕雀疙瘩,学着她的样儿逗她玩,却被她弯腰打了屁股。孩子顽皮脸厚,嘴里笑着喊“哥哥大,哥哥大。”她很有情绪地用右胳膊夹着孩子进屋去了。
厕所里进来一个见过面却叫不上名字的汉子,那汉子也不打招呼,刚到蹲位上就努得脸红脖粗的,猛听汽车轮胎漏慢气似地响了一会儿,紧接着又“啪——”地一声。汉子舒坦地长出一口气,薰人的臭气便扑鼻而来。许俊岭逃命似地跑出厕所,硬着头皮往八八八鸿运酒楼走。
“哥哥大,哥哥大。”孩子手里拿着燕雀疙瘩挤出挂着软塑胶条的酒楼门,嘴里不停地喊着,“哥哥大,哥哥大。”许俊岭的心跳得很快,听话听音,他不就是孩子的哥哥大吗。他的父亲百忍是许俊岭堂叔,而他又是父母趁许俊岭酒醉借的种子。对他虽然谈不上情感,却无法否认是他许俊岭的血脉。孩子从他身边过时,手里的燕雀疙瘩果真麻雀似地上下晃了两晃,其中一个碰在他的左手背上。
“慢些疯”。一声锐响,翠翠拔开软塑胶条,站到二台阶上。看到许俊岭,便以长辈的口吻说开了话,“俊岭,你娃是咋的叫陪个客人,也磨磨蹭蹭的。还不快,人家都等多时啦。”
许俊岭抱歉地一咧嘴,掀开软塑胶条做成的门帘,就见一个瓦刀脸,青蛙似地蹲在酒楼一张桌子的主位上,嘴里叼着一棵雪茄,满脸杀气。酒楼的服务生诚慌诚恐地端着白瓷茶壶,陪着笑脸往茶碗里倒水。
“哎呀,实在对不起。”许俊岭料定是找翠翠的瘟神,径直地走过去跟其握手,对方白了他一眼没动。许俊岭心里不高兴,脸上仍伴着笑说,“嘿嘿,我来迟了,还请老兄海涵。”回头对比他还年轻六c七岁的翠翠道,“婶,叫上来,今天这桌酒,不喝好就不走。”他的江湖气上来了。“小二,来瓶x一。”
酒菜眨眼就上齐了。服务生刚把酒杯满上,瓦刀脸端过酒一饮而尽,又把酒杯往地上一摔,十分傲慢刁蛮地说,“许俊岭,我长这么大,四十多岁了,蹲过的八年大狱,还从来没等过人哩。”
“该罚。”许俊岭仍一份好脾气,连连喝了两杯酒说,“算兄弟向你赔礼了。改天,兄弟设场子,专门招呼收购站的朋友。来来来,吃菜。”
“翠儿——,你她妈的喝不喝来,跟我碰一杯。”瓦刀脸端起了酒杯说,“这么长的时间,没人收你的保护费,都是我打过招呼的呢。可你咋对我啊,包厢的小姐,一个个花枝招展的,我为啥要看上你嗯,我佩服你。”
“来。”翠翠脸色苍白,手有点抖地跟瓦刀脸碰了杯。接着就开了口,“我这人克夫,两个男人都死在了红鱼岭。我卖引魂鸡,也是为了更多的要钱不要命的人的冤魂,能够早些回老家去,免得在这儿又勾走了谁的魂儿。我今天叫侄儿俊岭来,也只想表明,我是有丈夫的正道人家,不是婊子c暗娼。我的心早就给了两个死鬼,所以也不用你来包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