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一阵,便见花丛微动,钻出一只小小花精来,见了江鼎忙又钻回花丛,却不像是受惊,更像是害羞。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花叶再次分开,露出花精的粉色小脸,抬手向他摇摇。江鼎笑吟吟的挥手致意,那花精缩回花丛,再也不见了。
江鼎心情愉悦,花精是花中精灵,灵草得了日月精华所化,只是生性胆小,又因为本身是上好的药引,被修士捉去炼丹得多,更加怕人,野外是很难看见的,这里却有一只,且听花丛中微响不止,想来不止一个,可见这里实在是个极好的世外桃源。
又行一阵,只听扑棱翅膀声响起,抬头看去,却是一群丹顶白鹤从头顶飞过,姿态优雅,仙意盎然。仰头目送白鹤飞去,再一低头,便看见沙渚上水榭翼然。
水榭之中,谢彦已经换了一身新衣,青衫还是青衫,布料却更庄重些,衬得他人都显得沉稳不少。
江鼎停船上岸,进了水榭,果然见酒席已经摆下。修士纵然饮食,也不会像凡人一般大排筵席,堆满山珍海味,鸡鸭鱼肉,即使谢彦诚意十足,也不过三五道菜色。但至少不是一般的灵果清茶,而是精心烹调的。
当初作为修士,江鼎是辟谷的,自然不分饮食好恶,下得山来,虽然享受烟火食,却以凡人饮食为主,修士的灵菜一道,始终无缘得见,殊不知那些和他一样断不掉烟火美味的修士,早发展出一套自成体系的菜色,还在凡间美味之上。
倒是后来与陆天舒相处几日,虽然匆匆而别,倒听他谈论饮食之道,大有所获。许多传说中的菜色,听大伯吹得天花乱坠,却无缘一见,此时倒得窥一二。
谢彦自然热情异常,将菜肴一道道介绍,江鼎随他动筷,果然都是生平未见的美食。且其中灵气流转,食用对修为也有所增益。
将菜吃过一遍,江鼎取出酒来,道:“这是我昨日的残酒,你若不嫌弃,便同饮一杯。”
谢彦立刻将自己准备的仙灵佳酿抛下,道:“当然要同饮。”
江鼎给两人满上,敬了他一杯,道:“我刚从家里出来,便遇到了你,正如你说,很有缘分。”
谢彦一怔,道:“家里?哪里是家?”
江鼎道:“家里就是亲人所在的地方。修行是出家,不过亲人既在,家就还在。偶尔回去看看也很好。”
谢彦少有的沉默了下来,以往江鼎说一句,他要说三句,如果词不达意,就抻到十句,这一回却是异常安静,过了一会儿,将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谢彦突然道:“‘家’和‘道’,若只选一个,你选哪个?”
江鼎一怔,道:“何意?”
谢彦道:“其实不问我也知道答案。人之常情,都会选‘家’吧?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亲人无法割舍,道却是冰冷的,如何与热的骨血相比。”
江鼎正色道:“我选道。”
谢彦一怔,直视江鼎,道:“你认真的?不觉得选家才是正确的么?”
江鼎道:“是正确的,所以我就要骗你,骗我自己么?不是我要选道,是我已经选了道。我若不选道,就没有今日。我现在一分一毫,都是由自己的选择得来,若要否认,不但违心,而且罔顾事实。”
谢彦道:“我还以为……你是第一个说选‘道’的。”
江鼎反问道:”第一个么?你也选‘道’吧?”
谢彦长叹一声,道:“我倒是想说选家,但是我总不能言行不一吧?为了求道,我从老头子那里跑出来,历经千回百折到了今日,就是不肯妥协。我知道我的答案,但我从不说出来。”
江鼎道:“你怕什么?难道觉得自己错了么?”
谢彦道:“或许我错了。”
江鼎道:“后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