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领着我跑到一棵杜梨树下,一个孩子一步一步吃力地爬到树上晃动树枝,树上一些熟透的杜梨噼里啪啦掉下来,我们就蹲在树下捡,然后三个人一起分享劳动果实。杜梨味道酸涩不好吃,但是可以充饥,我们三个饿急了的小孩子吃呀吃,直到胃里难受哇哇地吐起来,好像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一样,三个人互相看看,发现每个人脸都黄了。八岁的男孩提议:“咱们去庙里给菩萨磕头,求神保佑。”我们三个走进庙里跪下就拜,嘴里祷告:“神灵保佑我们可别死掉,我们想爹想娘,我们再也不吃杜梨啦!”过了一会儿不再呕吐,三个人都觉得好多了。我们给菩萨磕过头,自然是归功神灵保佑。
回家后两个孙子向老舅汇报白天发生的事故,老舅说:“哪儿有神呀,不就是工匠用泥捏成的吗?别信那些。其实是胃里的东西吐光了就不怎么难受了。从明天起不出去躲藏,七八岁的孩子也受这份罪?外甥女,在家里别出门!我看谁来贫农委员家里抓个小孩子?”老舅贫农委员说话气势。
躲躲藏藏过了一个月,有一天老舅的儿子到城里为他媳妇买药,碰见嫂子由孩子搀着从药店出来,言谈中知道嫂子患贫血症,在家突然晕倒两次,临别时嫂子嘱咐他不要告诉母亲。回家后他将这事告诉了老舅,谈话被母亲听见了,她想:“我跑出来儿子c儿媳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担负着繁重的家务劳动。他们不容易呀!”于是她不顾老舅的劝阻要回家。
母亲考虑在老舅家住一个月了,怕走漏风声,她回家之前,把我安排在表姨家。表姨是大老舅的女儿,母亲的表妹。她个子不高,长相一般,嫁给邻村一个男人,比她大十几岁。男人家境不好,但是勤劳能干,人品很好,对她爱护有加。男人除了种地,还会木工泥瓦工,帮人盖房子。他家住在村边,门前有一个大水塘。水塘岸边有一棵梨树,梨树旁边有一条很窄的小路通向他家门口。
表姨有四个孩子,一男三女,大儿子清海,大女儿仙,比我大两岁,二女儿秀,跟我同龄,最小的女儿杏比我小两岁。按说她四个孩子够忙活了,对我提供吃住就不错。可是表姨对我特别亲热,每顿饭做好先给我盛上,有好吃的先尽着我。她家没有板凳,大家端着碗蹲在地上吃饭。因为我的到来,表姨父专门用木头钉个小板凳,吃饭的时候给我坐。晚上我和三个姐妹睡在一个土炕上,表姨特意把旧席子撤掉换上一张新竹席。给我盖一条新被子,棉被松软暖和,新棉花散发着香味。
我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干点儿力所能及的小活,和三个姐妹一块搓玉米c搓谷穗,剥花生。表姨父家是典型的小农经济,地里种植一年四季吃的粮食c蔬菜。地里种植最多的是玉米和谷子,少量的麦子,因为麦子产量低。另外种一些豆子,芝麻,在沙土地种了花生c红薯c西瓜。吃的油是用芝麻c花生到村里油房换的。表姨用各种好吃的款待我,我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全家人像对待贵宾一样对待我。
一个逃难的小孩子,受到如此厚待,我受之不安呀!一天我问表姨:“我会牵连你们吗?”表姨笑笑说:“你看我们村像世外桃源不?村里人各自种植自己的土地,每户地不多,好好种都够吃用,村里没有二流子懒汉,多少年没有偷盗事件,邻里和睦相处,淳朴好客。哪有牵连一说?”表姨父接着说:“我们村土改,没有定地主也没有贫农,大家都是老和尚帽子——平不差。我们和外边不搭界,这里是太平村。我们村民看不起打打斗斗,贪婪自私的人。亲戚朋友有难相求,理应相帮,那是信任,那是看得起。谁铁箍子箍住头万事不求人啦?”
在表姨家住了一个多月,母亲捎信让我回去。一天吃过晚饭,趁着夜幕的掩护,表姨父推着木轮小车,车上放着小米c玉米面c南瓜c花生c红薯c大蒜。我坐在木轮车上,心里犯嘀咕:我们出了表姨的太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