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从这个小城市撤走了,惶恐不安的人们长长舒了口气。夏天一日晚上,父亲的朋友约他去金正剧院看戏。剧院不小,能容纳百余名观众。剧院前方有一个青砖砌的戏台,戏台上铺着厚厚的长条木板,台上挂着一个天鹅绒绿色的旧帷幕,戏台上方挂着两盏大汽油灯。台下有三行带靠背的长条板凳,板凳有一丈长,每条板凳可坐四五个人,每行是十条板凳,三行之间有两米宽的通道。在当时这是本市比较好的剧院。
那时候剧院门票很便宜,没有对号入座一说,中间前三排空着,空座是预留的,其余座位随便坐。父亲一行走进剧院,看见观众席上有交头接耳低声说话的,有嗑着瓜子的,有吸着烟卷的,更有手拿蒲扇唿扇的。父亲在第三排坐下,戏已经开场。台上有一个坤角儿正在弹唱,坤角儿扮相好,弹唱委婉动听。台下有四十几名观众,观众看得饶有兴趣,不时报以掌声。戏唱了一出,中场休息,戏班子的伙计端着一个托盘,走到每位面前,点头施礼说:“请赏光”。观众从口袋里掏出些钱放到托盘里。剧场里有卖瓜子糖果的,有卖茶水的,有的观众起身去方便方便。
中场休息时,有几个打扮得妖冶的年轻女子从戏院旁门溜进来,她们散坐到观众中间。溜进剧院的女人,专门找穿戴阔绰的男人,说着一些不地道的话,甚至对有的观众扯扯拉拉。台上演员卖力地唱c念c做c打,演员头上戴着行头,身上着夹层戏装,汗水顺着鬓角流。热心的观众体惜演员的辛苦,爱看戏的观众更希望大家安静,他们大声维持秩序,夹带着对那些放浪女人小声责骂,剧场一片混乱。看戏是消遣,拿钱买娱乐,可是这种有伤风化乌七八糟的场面,看了使人厌恶c气愤。父亲一行人出于礼貌,耐着性子把戏看完。
第二天,父亲和朋友们议论看戏的情景,大家愤愤地说:“这叫什么事儿?好好一场戏,让几个窑姐给搅了,也没有人管一管?”有人提议:“把戏班子头儿叫来。”
一小时后班头儿来了,他诉苦:“我们是外地的戏班子,刚到本地演出几天,每次戏刚刚演了一半,一些窑姐溜进来。她们就住在剧院旁边的胡同里,有的观众被连扯带拽地拉走了,有的被吓跑了,观众无心看戏,台子上的戏没有办法继续唱下去。我们找过治安队,找过地方有关部门,没人管。听说前几个戏班子也没唱几天,只好卷摊子走人。”父亲说:“你要多派几个人严格把门,无票一律不得入内。”老板说:“顾客不多,票房收入少,我们勉强维持,没有钱雇佣保安。”父亲说:“要想留住观众,起码要保证剧场秩序。”
过了一些日子,父亲和几位同行的朋友商量:“咱们手中无权,整顿社会治安,必须政府有关部门去管,想什么办法调动有关部门呢?”有的说:“请有关部门的头头吃饭,再用用激将法试一试,他们中间大部分是爱国惜民有良知的。”
转天,父亲带头宴请几位在政府做事的朋友,在新华饭庄吃饭,意在商讨怎么治理社会混乱,遏止世风日下堕落的现象。当父亲提及这些令人头痛恶心的事情时,大家马上来了情绪。税务科的头儿说:“整治社会混乱要钱,税务口儿该掏钱吧?没有钱!收的税呢?上一级搜刮走了!留下一小部分,交给地方政府,做点儿地方公益事业吧,水过地皮湿,到干正事的时候,钱没有剩几个了。税务是进钱的地方,我们费力收上来的钱转手进了贪官的口袋,你说憋屈不憋屈?”
卫生局的头儿说:“知道剧院旁边有个胡同吧,那叫窑子胡同,妓女们住的地方。那地方离剧院近,去剧场拉客常有的事。妓女们大多有性病知道不?窑子是性病扩散地。妓女c暗娼,卖皮肉挣钱,性病难治疗,嫖客染上性病,回家又传染老婆,贻害孩子。我这卫生局应该抓疾病防治,可是你抓谁?当局没有明令禁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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