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后院如今没个正经主母当家,难免有许多琐碎事情,不利于两个侄子的学业……”
“他们是宗室,又不是庶民,没有功名就出不了头!”建嘉帝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把茶碗重重放下,呵斥道,“你自己当年读书读得好,难道就要要求所有人都要跟你一样?!咱们家如今贵为皇室,要琢磨的是如何治国而不是考状元!你把宗室子弟栽培成一群书呆子有什么用?!你当你是书院的山长么!
“会办事会当差那才是正经功夫你懂不懂——你看看三年一榜多少所谓的饱学之士,走马上任之后个个露出原形,当真有指望能成国之栋梁的,每榜一只手能数过来就该谢天谢地了!要单纯说才华,你那大舅子的才名更在薛畅之上,但他治国之能,是能跟薛畅比的么?!”
“……但现在安儿才被接到东宫,立刻送他回去,岂不伤了孩子的心?”江崖霜揉着眉心,小心翼翼的商量,“再说他一直在孩儿夫妇膝下长大,跟他自己亲兄弟反而不是很亲近。恐怕回了惠王府也没意思,倒是在东宫,与琅儿自来亲如同胞兄弟似的。引导得好的话,也未必会像父皇担心的那样!”
其实秋曳澜之前提议接江景琨回膝下抚养时,他就知道这侄子的抚养会是个大.麻烦。
但他还是同意了——没法不同意,建嘉帝刚才的试探虽然只是试探,可说的都是事实:在江崖霜的整个成长里,胞兄惠王都充当了他的垫脚石。
倘若没有惠王被算计,从天资卓绝被寄予厚望,一路堕落到不学无术好色成性的教训,昭德帝那么位高权重日理万机的人,怎么会将还在襁褓里的小孙儿养在自己膝下,老夫老妻了还要亲力亲为的带个婴儿?
那时候的江崖霜才多大?根本就看不出来贤愚——昭德帝这么做,既是为了防止他步上惠王后尘,更多的,是愧疚。
对于次子跟次媳远赴北疆后,将聪慧的嫡长子托付家族,却在自己眼皮下面被毁掉的愧疚!
是这份愧疚让江崖霜与江绮筝姐弟从一回京,就注定会得到昭德帝与陶皇后额外的照顾。
诚然江崖霜的天赋不比胞兄惠王逊色,但要没惠王吃的亏,让昭德帝对他无比上心,根本不容人下暗手。以那些年朝堂与江.氏.家.族中的风云,他这份天赋等于就是个靶子!
在大秦代瑞前,从昭德帝起,所有人都认为,镇北军是江崖霜的。
因为整个江家四房只有他承担得起这份责任;
在大秦代瑞后,建嘉帝再次利用嫡长子挖坑,为自己,也为江崖霜,清扫统治之路。
从江崖霜少年时代起,提到四房,所有的赞誉、期许、基业……人人都认为是他应该得的。
毕竟他的两个兄长,都是那么的不争气。
“四房倘若没有十九公子,镇北大将军去后,恐怕即使留下爵位跟金山银山,败落也是指日可待啊!”
这样的议论前后足有十几年——在惠王一件比一件荒唐的事迹里,朝野上下都将他当成了四房的耻辱。
即使建嘉帝努力抬举他做幌子时,带头为他出力奔走的,也是与他利益相关、有婿岳关系的永义王!
当然这些年来,惠王确实没少折腾——可是,江崖霜控制不住的去想:“倘若当年先出生的是我,而不是八哥……”
那么他会不会是又一个惠王,而惠王则成为现在的自己?
造成这一切的是建嘉帝,可是以一个做儿子的心,而且还是受益者的立场,他没法怨恨建嘉帝。
而现在,建嘉帝还能用对惠王依旧慈爱有加、只是不再提到大位来弥补愧疚,江崖霜呢?
埋首于政务之中、奔波于朝堂之上、劳心于天下的年轻储君,连跟胞兄多照几面的机会都十分难得,又谈什么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