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余白茫茫的一片。湖上有几处枯枝透过雪,凄凉地支楞在雪上,显得孤独而孑然。
宛娘撑着一把绸伞立于湖边,她入神地看了许久,默默转过身时,发现另一侧凉亭上有一人正静静地看着她。
“大人好兴致,扫雪煮酒,风雅自在。”既然碰上了,总不能掉头就走,宛娘走过去,见亭中置了暖炉,温着酒,酒香已飘溢出来,让人光是闻一闻,便觉得浑身发暖。
崔云姬坐在榻上,抬头看了看宛娘,她并没有什么变化,肤色白的如外面的雪,唇边的笑意仍旧温婉,一双眉眼柔和得如春日潺潺的溪水。
纵是在这大雪纷飞的冬日,她也能给人温暖的感觉。
崔云姬敛目,微微笑了笑:“今日沐休,闲来无事。相请不如偶遇,你若是不忙,便坐下喝一杯吧。”
她坐在那里披着雪白的狐裘,青丝轻挽,笑意恬然。宛娘拒绝不了这样的好意,何况她也不想拒绝。
二人相对而坐,崔云姬另取了一只酒盅,斟上酒,端给宛娘:“去年的梨花酿,清爽可口,不易醉,你放心饮。”
宛娘接过,置于唇边,只觉香气扑鼻,浅浅抿上一口,果真不呛人,倒有一股霸道的暖意,从胃往四肢百骸。
舒服地叹了口气,宛娘一抬头,便看到崔云姬温和地看着她,见她望过来,崔云姬含笑道:“如何?”
“醇而不伤,是好酒。”宛娘赞道。
崔云姬无声地轻点着案面,听她如此赞誉,她点了点头,把酒壶推过去,道:“没想到会遇上你,便只带了这一壶,不过我不嗜酒,你看来也不是沉迷此道的人,这一壶,应当也够咱们两人喝了。”
说起来还是她闯入了人家自饮自酌的雅兴,宛娘有点不好意思,但见崔云姬笑意坦诚,毫无阴霾,她又心软起来:“大人说的是。”
之后,崔云姬便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风起,凉意刺骨,她令仆役将四面的帘子都放下,将寒风隔在外面,自取了本书来看。
在外,崔云姬是积威日重的京兆,京师百姓的父母官,在家,她自在得很,怎么舒服怎么来,毫无架子。
宛娘很喜欢她这样的性子。她以前见过闵世杰在外在内都是那副谦和的好人样,就如戴了一张揭不下的面具,连旁观者都觉得心累。而崔云姬洒脱的行径,却让人倍觉亲近。
她自顾捧着书看,便是要宛娘自便的意思。宛娘见一旁还堆了一叠书,粗粗翻了几本,都是野史话本。
崔云姬看得津津有味,待她放下书,便见宛娘也在看。
如此怡然自得的相处,丝毫不见隔膜,熟悉地就如她们已一起过许多回。崔云姬有些失神,随即又是苦涩一笑。
天色渐暗,话本文笔不错,情节跌宕而紧凑,宛娘看得投入,再抬头,便看到崔云姬已起身,她站在亭边,那里的帘子已卷起,适才的冷风也已平息。
从这里,能纵观整个湖面,能看到对面的林立的树木。天色才昏暗,府里的仆婢便点起了等,沿湖灯盏皆亮,昏黄的灯笼,在算不上夜的天色下,有一种孤寂c惆怅的别样风情。
“大人”宛娘低声唤道。
崔云姬转过头来,温柔浅笑,只是那眼角深深的寂然还来不及掩去:“看完了?没看完便带回去继续,我这里多得是这种杂书,你若喜欢,就令阿茶去寻,她知道放在哪里。”
宛娘失语,她觉得崔大人就像适才饮的酒,醇而不伤。她没有被崔云姬先前那一篇发自肺腑的话语打动,却很为眼下温馨平实的场景心动。她发现,崔大人就是一个体贴温柔的人,她这段时间的避而不见,兴许不是她已放下,而是,她在成全她的拒绝。
“怎么了?”见她不语,崔云姬奇怪地问了句,宛娘只是怔怔地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