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你的时候,请你永远第一时间出现;我不需要你的时候,请你马上自动消失。
这便是她对叶伽的唯一的要求。
自私,无耻,该死的女人。
屋子里十分安静,只有她颤抖的手,捏着的密函,无风,却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惊心动魄,不忍萃睹。
她垂着头,分辨——不是为自己,而是承认自己的罪行,对这一切的私情都供认不讳,包括对另一个男人的负心,利用——因为他爱她,所以,她才能把他利用得淋漓尽致。
爱上一个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这就给了对方肆无忌惮伤害你的机会。为此,你还要竭尽全力的忍耐,就算伤害得自己鲜血淋漓,也没有可以逃避的地方。
就像她一手掌控的密函,甚至怀里那一封他秘密书写的圣旨——一边厢是他有意无意要从她心中挖掉的一块腐烂的肉瘤;一边厢,是他留给他的保命的唯一的良方——到底谁是无情,谁最有情?这一切,又如何能够区分?
四周,是死一样的沉寂。
胸口的密旨如大山一样死死地压在心口,好半晌,冯妙莲觉得自己透不过气来。终于,她抬起头,迎着床上那双晦暗,奇异,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的目光——呵,那是宏儿的目光。
这一刻,当年的那个少年忽然复活了——他如走在北武当的山山水水里,在玄武宫外面的千年古松下,在银月湖边的野花丛里,在漫山遍野的金苹果树下在那些太后稍稍放松的日子里,他便是这样,偶尔读书闲游,偶尔兴之所至,偶尔和她们一起诗词歌赋,互相吟诵
那时候呀,花前月下。
那时候呀,他们都是无忧无虑的少年,人生里还没有一星半点的污点,彼此之间的感情还没有尘埃,那时候,还没有冯妙芝,也没有高美人,李贵人只有一对青梅竹马的少年,以为彼此之间相爱了,就是一生一世的事情
就连叶伽——
他也很远很远。
他是古佛青灯的寂寞;他是和风细雨的倾诉;他是永不染尘的过去;他是北武当的一场春梦
只可惜,没有人愿意将他彻底遗忘——她不敢;他不肯;彭城,咸阳,冯妙芝等等人他们是不甘心于是,他们千万里的,将他揪出来;将他从北武当离去的脚步生生地拉回来,让他站在阳光下面,接受心灵的审判。
也让他将他和她好不容易恢复的情感,从此,打得支离破碎。
冯妙莲微微咬着嘴唇,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厚颜无耻的灰心失望——如果自己成了皇后之后,再也没有人提起叶伽,那该多好??
如果当初!
“朕在接你回宫的那一天,就应该杀掉叶伽。”
她悚然心惊,睁大眼睛。这是谁在说话?是谁?为何没有看到嘴唇翕动,只有一双流露出无限灰心失望的目光?
“朕在立你为皇后的那一天,就应该杀掉叶伽!”
她后退一步,倚靠着墙壁,勉强不让自己的身子倒下去。心底并不震惊,只是震骇于他眼底那种可怕的脆弱和绝望之情——就像时间翻过的过去,就像那一场无言的墓碑。有些爱,挫骨扬灰不后悔——就是这样吗?
他的死灰的脸开始变得通红,头顶上,就像有无数的仙气飘渺涌出来,那一刻,他忽然站起来,随意地将散开的便服拢在身上,大步走向她。
“陛下”
她完全失去了意识,只是本能地伸出手将怀里的东西摸出来,递过去,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上。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东西上面,那是他之前给她的密旨——是给她保命的东西,现在,她主动把这个东西交出来,就好像他专门是为了讨回这个东西,所以才回光返照,做最后的一次搏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