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把自己身上小厮的衣服换下来给他,除掉他又脏又臭,粘连身上血肉模糊的烂衣裳
他非常需要她。
她带着从宫廷里拿出来的最上等创药,慢慢地涂抹在他的身上,她柔软的手过处,他能感觉到一阵清凉的芬芳
他只好需要她。
她摸出怀里的干粮,还有水壶,还有在庙会上买的软绵绵的波斯糖这一切,都让他苦涩到了极点的嘴唇得到了滋润。尤其是水壶,里面装着的甘泉,那么可口
她早已不再是那个皇宫里长大,只知道养尊处优的深宫妃嫔。家庙几年,看尽人世冷暖,宫斗多年,知道人心险恶,所以,她变得冷静,理智,成熟,就像一个行走多年江湖的侠客,就如一个老于世故的浪子
她随身带着干粮,包袱,散碎的银子,各种各样的创药
她把药丸一粒粒地给他吞下去,把创药一遍一遍地给他抹上去再把散碎的银子缝好在宽大衣服的褡裢里,稳稳地系在他的身上。
做这一切的时候,她的手脚如此麻利。
他已经离不开她。
她柔软的手这样拥抱着他,让他很舒服的枕在她的膝盖上第一次抬头,看见月光,星辰,天河,聚沙成塔,风一吹,千变万化的云彩
那是他一生里,觉得最好的一个夜晚。
那是她一生里,觉得最被人需要的一个夜晚。
从此,她变成了一个有益于他人的女人——有益于他一个人的女人。
她的消失,离去,对于天下人来说,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是一粒尘埃,是微不足道的一个过去她离去了,他们都不会死,他们会活得更好更好,一些人甚至还会更加的兴高采烈甚至于,一些人是脱掉了束缚已久的一层枷锁
但是,她不能在叶伽面前消失。
她消失了,他就会死了。
她一离开他,他马上就会死掉。
她为自己能被人这样的拥有和需要,兴奋得浑身发颤。
就连满腹的怨恨,那种迁怒于天下人的要杀人的扭曲和狂妄,都在这一刹那之间,暂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兴高采烈:“叶伽,现在我可以跟你走了。我真是没有任何的牵挂了我没有家,冯老爷已经死了,我的孩子也已经死了,我的子宫坏了永远不能生育了我已经不再是一个女人了任何人都不会在意我的存在和消失了”
不能生育的女人,是不是和太监一样的性质?
她眉开眼笑:“现在好了,我可以跟你去修行了。叶伽,我不再强迫你了,你是和尚也罢,是一个男人也好,都行。你是和尚,我跟着你念阿弥陀佛,你是男人,我给你洗衣做饭你起来,我们走吧”
满天繁星眨着鬼蜮的眼睛,浑身恶臭的男人发出微弱的笑声。
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
她的笑声,如银铃一般。
她忽然变得很年轻,就如月光下盛放的一朵花,就如她十六岁的第一个春天,就如她在家庙的荷塘外面采摘一支荷花的调皮。
“叶伽哥哥,你看,荷花你要不要?”
“叶伽哥哥,我要那个莲蓬你摘给我”
“叶伽,又来了,你又来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天天念经拜佛,讨厌死了”
“死叶伽,你这个名字难听死了,换一个吧,换一个好像一生下来就要当和尚的样子我不喜欢”
她对他的称呼是循序渐进的,从叶伽哥哥到叶伽,再到死叶伽之类的——但是,“死叶伽”这个词用得很少很少,除非是极其偶尔,偷偷的,她发怒的时候。
就在他的成人加冕礼前夜,他忙着准备新的袈裟,准备如何辩论,她却偷偷地溜来,非要让他陪她出去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