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变故突起,一家人呼天抢地哭作一团,眼见人家手持着地契房契,没奈何只得遣散丫鬟仆从将偌大的家产交付那富户,卜老夫妇带着孕媳搬到一间破旧的茅屋之中居住。
这顷刻之间一家人从九天之上跌落到地上,内中苦楚自是不言而喻。
再说卜正,自小骄纵任性,从没为凡事费过心思,如今心心念念全在行乐图上,家中一众老小竟被他抛诸脑后
他一路按图索骥悉心查访,却半点没见那图中所描述的奇景,他心中沉迷,想道,必是这样的奇异景色不得轻易发现,是以每到一处便停下小住,四处查找直到完全无望才再启程奔下一个地点,如此走走停停直至八年之后,散尽了万金,方才大梦初醒,此时无处可去,终于想到归家。
那卜正归家路上还想,当年自己虽然典当房产,但父母身边定然还有不少积蓄,此时想必已经重新买屋置地,那新婚的妻子当年已怀有身孕,如今孩子也已经长成,此番自己回家孝顺父母,与妻子重续恩爱,好好地当大少爷罢了。
谁知走到家中,才知家中早已大变,当年自己将房产变卖干净,迫得父母妻子只得在一间小小茅屋中存身,不及一年妻子诞下一名男孩儿,全家靠着邻里接济,与妻子做些刺绣,节衣缩食勉强过活。卜正父母一生养尊处优,哪受得了如此的苦楚,没两年贫病交加先后过世,卜妻安葬了公婆便守着儿子过活,依旧终日刺绣去买,挣下几钱银子一半度日一半交给村中一个外出经商的表亲央他沿途打探卜正的行踪,谁知屋漏偏遭连夜雨,那表亲乃是个口里不一的小人,白白拿了卜妻的辛苦钱却并没真去打听消息,可怜卜妻在家苦苦支撑,整日悬悬而望,一年前抑郁而死,卜正的幼子自此也不知所终。
那卜正听完邻人的讲述,呆呆走在破败的茅屋前,过往种种在心头如惊涛拍岸一般,脸色发白脚步踉跄地走进茅屋再也没有出来,过了半晌,那邻人想着不好,破门而入,才发现卜正已悬梁自尽。地上摊着一个画轴,邻人打开看时,只见一张纵横交错的地图,左侧三个大字——行乐图。
京城钟鼓楼边有个宝钞胡同,其中有个三进三出的大宅院,主人家姓乔,年逾四十岁,结着个京城中有名的云游社,名叫不止社,取步行不止的意思,内中成员俱都家境殷实且祖上都捐过虚官,眼界又高,见识又好,对那些口口相传的景致,根本不以为然,而是好整以暇地聚在一处,整日琢磨着沿途听来的人迹罕至的景色,且四下散布消息,若是有人寻访到不止社中成员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景,愿以百金奉上。
一日,不止社一众人等正在花园中饮酒畅谈,忽然有门房来报,说门口一位年轻公子求见,言道:手中有一宝图名为行乐图,内中记载种种人间奇景,要献与不止社乔公子一观。
乔生遂令人将那持图的人请进来,只见来人二十岁上下的年纪,清清秀秀的一个少年。
不止社众人都是常年在外四处游历之人,哪个把他放在眼中,依旧自顾自说笑饮酒,并没有一人理会这少年,那少年站在花厅之下微微而笑朗声道:“在下曾听坊间传闻,若是有人寻访到诸位未闻未见的奇景便有百金酬劳,各位若是愿意费些许时间,小弟大可取出宝图任由一观,若是其中有一个景色有人听过见过,小弟便倒出百金给诸位兄长买酒喝。”
众人见说的这般张狂,都动了好奇之心,遂一起起身来看,乔生望着少年笑道:“既是如此,有劳这位小兄弟将宝图打开一看。”
少年道:“此图不耐光,须借您一间干净的暗室。”乔生欣然同意,当下引着少年与众人来到一间没有窗户的藏书室,点起两盏油灯,众人团团将少年围在其中。
少年从怀中掏出一小小卷轴,轻轻展开只见上面纵横交错绘有成片地图,乍看之下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