袜也欺负她。出门没看日历,真是霉运高照。
夜深人静时,见四周没人,唐颐皱着眉头一咬牙,干脆脱了丝袜。她弯下腰,撩起裙子,将丝袜一点点地从大腿上剥了下来。光洁的皮肤在清冷的月亮下,显得尤其白皙。
她手一挥,连袜带鞋地扔了出去。黑色高跟鞋和深色丝袜在半路分道扬镳,各自划出一个抛物线,碰的一声掉进了美丽的塞纳河里,惊起了一窝小鸭子。
鞋子好似一艘小船,在河面上沉沉又浮浮,晃悠了一会儿,最终被黑暗给吞没。她不由暗忖,这可真像人生啊!
父亲总说她沉不住气,可人嘛,谁没有点血性?若是样样跟着理智走,万事皆要分析利弊,那该有多可怕?
她虽然后悔,却不觉得自己有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她不是外交使官,只是一个爱国的热血华侨。所以,刚才那对日本父女态度才会让她如此愤怒,侵略她的祖国,用卑鄙的方式残害她的同胞,奸淫掳掠,此仇可说是不共戴天。
人在海外,却心系祖国。所谓国富民强,国弱民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唐颐站在河畔极目远眺,突然脑中想起了一首歌,作曲家麦新1937年写的《大刀进行曲》。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
咱们中队勇敢前进,看准那敌人!
把他们消灭,消灭,冲啊!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杀!
这首歌唱出了她的心声,更是发泄出胸腔中的愤怒,她先是压着声音低低地哼,一遍又一遍,后来,不由越唱越有力c越唱越亢奋,那歌声在夜晚塞纳河边也显得尤其嘹亮。
唱得尽情,发泄得彻底,到尾声时,她一把取下别在髻上的发卡,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倾斜而下。
“去死吧,小日本!”配合着怒号,她用力做了个投掷的动作,发饰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落到不知名的某处。
随之,发卡落下的地方有人闷哼了一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唐颐吓一跳,立即向那里望去,可黑漆漆的花坛边什么也瞧不见。
正想壮起胆子过去看看,这时,有人在身后亮出了身影,说道,
“原来你躲在这里。”
她转头一看,竟然是少校先生。他在军装外面套了一身皮大衣,全身上下都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之下,看上去阴柔却也强势。他抽着烟,那烟头上的火光忽弱忽强c忽暗忽亮,一如他的人,阴晴不定。
他吐出最后一口烟,手指一弹,将烟弹入塞纳河中,然后踏着沉稳的步伐拉近彼此的距离。她一点点被他笼罩在高大的身影之下,不敢上前也不敢退后,只是牢牢地锁住他的身影。心,飞快地跳动起来。
她咬了咬嘴唇,心中揣测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看见她戒备的目光,科萨韦尔低低地笑了起来,从裤袋里掏出自己的手绢,递给她道,“擦一下,妆花了。”
任何时候,他总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唐颐不敢拂逆他的意思,还是伸出手接了过来。
他的眼睛比那浩瀚的大海还要深邃,一望无垠,怕自己会被这蓝色漩涡吸进去,唐颐忙转过身。背对着他,跺了下脚,恼羞参半地叫道,“我很丑,不许你盯着我看!”
科萨韦尔靠在河边的栏杆上,不以为然,“你更丑的时候,我都见过,我不介意。”
被这句话引起了兴趣,她侧过半张脸,询问的眼神投向他,“嗯?什么时候?”
他无意解释,一手随意地插在皮大衣的口袋里,一手在玩弄手中的打火机。
“心情好点了?”
她低头,脸上不由升起两朵红云,“你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