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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光朦胧,偶尔几声蜡烛噼啪。眠望着窗外圆得正好的月色,依稀能分辨出烟雨楼的一砖一瓦。

    恍惚回忆起蓝衣公子靠得极近的眉眼,他望着自己,深眸染了余晖的光亮:“夫人不如先去烟雨楼歇上一晚,顺便也将这夕虹笼烟裳还予人家?”

    罗烟阁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老鸨堆着笑脸将眠迎进屋来:“这是烟雨楼最好的客房,寒舍简陋,还望姑娘屈尊暂且住下。一会奴家便吩咐下人为姑娘置衣洗漱,您看可满意?”语毕还抬眼望了望身边的蓝衣公子,待到他略略点了点头,便像许了大赦一般,提着裙角跨出门槛,回身轻轻阖上了房门。

    眠在房内扫视一周,东南方向置一张青木桌,月色撞在窗棂上,碎成片片洒在桌上。窗外的夜景随着眠愈来愈近的脚步如画铺展在她眼前,枝桠摇曳,被不断翻新的澄黄垣墙和常青藤点缀的屋瓦梁栋在夜幕下,显出一种静寂的熟悉来。

    六百年前的烟雨楼,还是一栋全新的青楼。翠娘从一座小小的做起,做到当时规模堪比长鸢城最大的赌坊的烟雨楼,个中艰辛,自不必说。直到现在,眠仍记得初见她的印象:并不似其他老鸨般浓妆艳抹满脸假笑,这个年龄不过二十二的女人,穿着一身及地的罗白素衣,黑发高高绾起,俯视着倒地不起伤痕累累的眠,声音清冷:“把她带回去。”

    转眼六百年恍若指间沙,烟雨楼在时光的河流里,锋芒被冲刷洗净,只余岁月漫长的沉淀。在烟雨楼度过的每一次日出月落,每一轮季节更替,它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早已被牢牢刻在心里。对眠来说,天下之大,只有这里是容身之所;江湖之险,只有这里是避风之港。那是无可替代的c如家一般的存在。

    夜风撩起女子耳旁的发,月光打在她侧脸上,深浅明暗便着了颜色。蓝衣华服的男子有瞬间的恍神。她幽深如黑洞般的瞳孔,仿佛光线刚触到边界,便被重重黑暗吞噬。她的双眼里,没有一丝光。有的,只是一片茫茫无边的漆黑。男子突然觉得有片刻的心悸。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他竟头一次对他人产生了好奇。他想了解她,想洞悉她。殊不知从此以后,他将为他这好奇心,付出巨大的代价。也许命运本就是如此,靠近一个人,从好奇开始。只是不知道为此付出的代价,对于彼此来说,究竟是否值得?

    “袭月姑娘以前来过这里?”身后传来男子略显低沉的声音。

    眠稍稍偏头:“公子为什么这么问?”

    男子以一个极其放松的姿势靠在房门上,眸中情绪却不似这派慵懒,两道探询视线如猎豹紧紧凝视着自己:“也许是直觉?”

    眠也学着他的样子收回望向窗外千转百转的目光,闲闲地倚在墙上,抬手为两人沏了壶茶:“恕袭月愚昧。小女子才疏学浅,只听过女人有所谓直觉,男人,”端着茶杯向男子悠悠行来,恭敬地双手奉上,抬眼疑惑地望进他眼中,“竟然也有吗?公子能否给我解疑答惑呢?”

    男子看着面前的眠,眼中惊讶稍纵即逝。这女子定非常人,说话都是一语双关。既回避了自己的询问,表明了自己才识学浅,意思是即便你再问我也不明白;另一方面又巧妙地岔开了话题,将谈天的性质抬高了一层,在学术问题上进行无限地延伸。真是有趣,男子嘴角笑意愈发深。好久没有碰到聪明如斯的人了。他将茶接过,轻泯了一口:“至于这个嘛,其实在下只略知一二。但如果袭月姑娘感兴趣,等姑娘洗漱完毕了,若还是不困,便去楼下的凉生亭找在下吧。在下,也有些问题想请教姑娘呢。”

    话音未落,有人轻轻敲门:“袭月姑娘,奴婢来为您换衣洗漱。”

    一名侍女拿着洗漱用具,恭敬地推门而进。蓝衣男子行出门外,向着眠淡淡一笑:“在下在亭中等候,望袭月姑娘定要赏脸赴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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