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身体渐冷的梅念远跌坐地上,他口中逐渐沁出血来,沁出多少,我便抹去多少,仿佛这样便能欺骗自己其实他并没有伤得多重。他眼睫微阖,似乎极为疲惫,想要睡去,却勉力睁大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我,许久也不眨一下。
“念远,你醒着!我要告诉你,我从不曾权衡,是因为不用权衡!你有多重要,还需要衡量么,还需要比较么?你不准死!绝对不准!你醒着,我要救你……我一定……一定救你……”我握着他心口的匕首,却不敢拔出来,手抖得厉害。
“果然要听你一句好话,得拿命来换。”他嘴边一笑,又呕出血来,似乎是力气用尽,嗓音也低下去,“我不是个大度的人,你对别人的好,我都记着呢。只怕我化作厉鬼也会回来找你的,浅墨,小墨……”
他眼睫缓缓阖上。我将他紧紧抱着,低头吻在他唇畔,启开他齿关,他却已不再回应。我埋首在他身上,哽咽难语。
“你若不醒来,我就还对别人好!我还有那么多男宠……那么多美人……”我疯魔一般拽住身旁默然站了许久的晏濯香,“你救救他!你是神机谷少主,无所不能,有求必应,我求你!好不好?好不好?”
晏濯香又沉默许久,在我恳求他无数遍后,开了口:“我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两军对垒,还没开始的战场,似乎一切都已经结束。
大殷皇帝遇难,军心早已涣散,乱哄哄的战场,躺了两个人的身体。
任晏濯香怎么劝,我都不放开梅念远冰冷的身体。为什么非要等到失去,才追悔莫及,以前忽略了的点点滴滴,如今都上心头。回忆之海将我淹没,无法思考。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盛。
佛说八苦,众生所受,六道轮回。我还在这里,你怎能去轮回?轮回后,你又会在哪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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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承平日久,经这一番战乱,百废待举。不过史官们依然热切地书写大曜君主如何智慧绝伦,欲擒故纵,将后宫细作与汤军一网打尽。
后妃赵淑媛苦心多年经营自己与世无争贤明淑德的形象,谁知她竟是汤国安放于曜国的一枚重要棋子,趁着殷曜两国混乱之际,与阁老勾结,引入汤国军士,长安大乱。殊不知,大曜君臣诱敌深入,待汤军陷入包围圈,八方曜军从天而降,生擒大汤主帅。赵淑媛被废,幽禁冷宫。
汤国割地求和,递上降书,承诺去帝号,向大曜称臣,从此定期缴纳岁币,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而长安保卫战中,御史大夫谢沉砚亲为督帅,以带伤之躯昼夜指挥,直至胜利后,方才倒下。
而在大曜与大殷交战的一方,据说,当时边境战火一触即发,大曜国相顾浅墨不顾个人安危,勇闯敌阵,刺杀大殷国君于阵前,一举摧毁了大殷的三十万大军。大殷国二皇子继位为王,递上降书,去帝号,向大曜称臣,纳岁币。
从此,九州一统。
半年后,渐渐复兴的长安,一些茶舍中,仍有说书人拍着惊堂木,绘声绘色叙述传奇宰相顾浅墨如何武功盖世,如何智谋绝伦,如何取殷帝人头如探囊取物,如何战场有火龙助阵白雕降世。宰相荣归后,大曜皇帝公布了其女儿身的真相,举国哗然。
原是一代红颜宰辅!
茶馆中,一个面露敬仰之色的小儿偷偷抓了一把糖果揣入怀中,抬袖子抹了把鼻涕,问道:“那为什么后来听说宰相要辞官?还将家里那些个公子赶出府去?从前的侍郎府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男宠?”
“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是男宠!”说书先生一扇子敲到小儿头上,说着又清了清嗓子,拖长了音调,“各位可知圣上为何要每月赐下男宠到侍郎府么?”
此话题一出,满茶馆沸腾了,各种猜测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