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冬去春来,村口的老杨树一夜之间全都发了新芽,粗长的枝干分散在半空中形成巨大的阴影,这里一到夏天,老人们会聚在树下纳凉。它听过许多的秘密,也见证过太过的生离死别,如今又送走了一批怀揣着希翼和憧憬的青壮年,西陲镇日渐凋零。
清冷的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村妇挑着箩筐走过,偶尔有一群穿着麻裤,满脸泥土的小孩子跑过,手里拿着打鸟弓或是小竹剑,呼呼喝喝地好不痛快。
街尾处有一幢极为普通的木屋,外面围着个木栅栏,里面一半地种了菜,一半圈养了些鸡鸭。一个妇人走近内屋,在一扇木门外停住脚步,后掀开门帘子进去。屋内不大,简单的木床和一个梳妆柜,柜子上有几根红绸带,一把小木梳,窗户打开着,下面放了一盆夜来香,风一吹屋子里就飘散着淡淡的馨香。
这间房一看就是女子的闺房,妇人走到窗边,对着坐在窗下看小人书的人说到,“双儿,天生来了,快出去陪陪他。”
被唤作双儿的小女娃年纪不大,瘦瘦小小的个头,梳着双平髻,身上穿着件桃红色的小夹袄,微微有些泛旧,鹅蛋脸上嵌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在听到天生的名字时,秀气的眉毛轻轻拢了下,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无奈。
她不过是无意中在街上看到李天生被一群小孩子欺负,于是心里那股好抱打不平的热血止不住地翻涌,于是一冲动就挡在他面前,帮他把那群小孩子骂走了,却不想这之后就被他给缠上了。
不是她嫌弃他是傻子,而是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和一名傻子进行交流,她也确定自己还没达到可以和他进行精神沟通的境界。
“娘”颜无双放下手中的小人书,抱着妇人的手臂撒娇,双眸里带着请求。
孙秋萍摸了摸女儿的头,耐心地劝道,“双儿,天生他怪可怜的,你多陪陪他,听话。”
“知道了。”无双垂头丧气地走出房,来到门口就看到李天生蹲在一旁逗小鸭子玩,粗布麻衣,虎头虎脑的。
李天生今年八岁,比颜无双大两岁,可他的心智却和年纪成反比。他会叫人,懂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也懂得自己穿衣洗澡,吃饭睡觉,就是说不来一句完整的话。而一旦你和他说多了,他就只会冲着你傻笑。
天生的生世在村子里不是秘密,无双其实挺同情他的,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漂亮男孩子,却是个只会傻笑,挂着两条鼻涕虫的傻子,那感觉简直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无双带着复杂矛盾的心情和天生打招呼,“天生哥。”娘说李天生比自己大,要她叫他哥哥,可是每次看到他,这个哥哥二字怎么也叫不出口。
天生听到无双的声音,高兴地扭过头冲她招手,“无双,小鸭子。”
幸好知道天生的意思,不然还以为他在叫自己小鸭子呢。无双勾了勾嘴唇,也蹲到他身边,小手抚摸着地上的小鸭子,有些意兴阑珊,“你爹呢?”
“爹去卖东西,有糖葫芦吃。”有吃的,天生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无双,给你吃。”
大牛爹去镇上卖栗子,回来的时候会给天生买糖葫芦。无双自动在心里把话补充完整,再一次确定和天生交流真的很费力。
她看着自顾自玩得不亦乐乎地天生,噙着嘴角淡淡摇头,“我不吃,你多吃点。”
天生没说话,只是憨憨笑着应了声,继续抓着小鸭子逗弄。阳光洒在他身上,镀上层淡淡的光晕。无双蹲在一旁,双手撑着下巴看着他,皮肤白皙,浓眉大眼,红润的嘴唇微微嘟着,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她总觉得李天生的长相和这一身粗布棉衣极不相符,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她一个小女娃也说不出来。
看了下时辰,无双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天生,说到,“天生哥,我打套拳给你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