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黑星稀看不到一丝光亮,黑云低沉得宛如一块浸湿的布罩在上空,压抑且沉闷。错乱的树林里,由远至近窸窸窣窣传来匆促的脚步声,时轻时重,给夜晚更添了几抹诡异恐惧。
李大牛挑着担儿走夜路,边走边念念有词,仔细一听才知道是些零零碎碎地菩萨名,他抬头看了下天色,猛地朝地上啐了口痰,“j□j的。”
他家住西陲镇,是北商国的边陲小村落。因为又矮又锉,活到四十岁还未讨媳妇,村子里的媒婆也从来不打他家门前过。
他爹娘过世时给他留了点余钱,本是想要他找个媳妇过日子,哪想他觉着有点儿钱了,就荒废了田地,整日喝喝酒,同村子里的人插科打诨,游手好闲一晃就到了这年头。
如今他终于想找个女人,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却拿不出钱来,家里又穷又破,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去。媒婆子甩给他的画像都是隔壁村子里的女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毛病,所以一直未嫁出去。
李大牛憋着口气,就想等赚上钱了出去找房漂亮女人,到时候娶回来好扬眉吐气。于是这几年本分地开始种了些枣树和板栗,等收成了就和村里的人一起挑到镇上去卖。慢慢也有了些积蓄,不过离娶媳妇还是差了些本钱。
半个月前听说北商国下面的蟠龙镇有庙会和集市,虽然离西陲镇有些远,可是大伙还是商量着趁此机会出去捞一笔。李大牛一听这消息,也开始蠢蠢欲动,想着或许运气好能把终身大事给解决了,于是跟着村民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蟠龙镇去了。
也不知是他家地好还是财运来了,都是买枣子c板栗c核桃这类的干果,同村的人蹲了好几日,只卖出了一小半,李大牛却是只花了一天半,就全部卖完。一问下来才知道,这个人不抬价,不压秤,买的多了还送小半两,却是不知他脑子想的是赶紧卖完好办正经事。
结果,李大牛遭同村人排挤,庙会也没怎么逛,就心情抑郁地回来了。
本来可以赶在天黑前回村子,哪晓得上一个镇突然涌出来好多官兵,把出城的门给堵住,只准进不准出。堵了几个时辰后,又可以通行,不过出城的人都要进行检查,他排着队听到前头有人猜测肯定是出了命案,又有人猜测是县太爷丢了第十八房小妾,还有人猜测有钱人家丢了东西,总之各种各样的都有。
捱到黄昏才轮到李大牛,排查的士兵见他就两个空担子,粗布麻衣地没啥可疑,很快就放他过了。等到他走进树林,已经月上中天,离西陲镇还要走过一个乱坟岗,没有别的小路。这也是他骂娘的原因,赶夜路的人最忌讳地就是穿坟山,走墓地,他今儿是都遇上了。
本来还有些月光,哪想这路是越走越黑,等李大牛走到乱坟岗时,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他只觉得阴风阵阵,静谧得让人发怵。他抖着两条腿走得有些艰难,双手抓紧肩上的扁担,只想着等会要是冲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好挡他一挡。
突然空中传来一声嘶哑的哀鸣,将黑夜中渲染得越加可怖。这声突兀的鸣叫吓得李大牛跌坐在地,他惶恐不安之极,双目迅速向四周察看,又飞快地将肩上的扁担抽出来,哆哆嗦嗦握在胸前做防守状。
好半天乱坟岗里没有动静,好似刚刚那声音是他的幻觉般。他等了等,觉得应该没事了才松了口气,刚想起来,空中又传来嘶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此起彼伏越来越接近,他握着扁担猛往后退,眼睛紧盯着声源之处,结果才发现虚惊一场,原来是三两只黑乌鸦从头顶飞过。
他整个人软了下来,将扁担掷到一旁,抹了把脸直喘气,嘴里不忘念叨,“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
李大牛在地上休息够了,拾起扁担套进绳索里架到肩上,或许是吓过一次的缘故,这次他走起路来没之前那么飘忽,还越发的稳健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