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不说,她也是要去看颜羽的,毕竟他伤势还未稳下来,毕竟她还念着往日的那份交情。
然而心底,总是盘踞着一片让人压抑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散。
可能永远也消散不了,或许某些事即便再如何不情愿,总归是要发生的。
就好比她心心念念着,不想给他添麻烦,却终究会有一道难题横亘下来的。
此时已过了大半天,段清朗来了便也没走,始终在偏殿看护着颜羽。望见段清黎过来,他悄然抿了抿唇,似要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颜羽早已醒转,面上一片苍山负雪般的无垠漠然。从他脸上,看不出身体正在经受万分痛楚,亦无时日无多的哀伤,更无做了亏心之事的悔恨不安。
他只是睁着有几分空茫的眼,静静地望着一处兀自出神,眼中亦是丝毫情绪都没有,看起来如石块一般呆板无趣。
迟缓地觉察到有人过来,那双琉璃球一般了无生气的眼珠,终于缓缓转动了一下,看清楚了面前的人,一分惊讶也无,此后又垂下了眼睑。
可是那两道修长精致的羽玉眉却轻轻蹙了一蹙,喉结亦是微微一动,显然是有话要说,但一时又说不出来。
段清黎也不避讳什么,一手轻拢起衣袖,另一手以两指徐缓地搭在他的腕上,要探探他现在脉象如何。
脉象现在已平稳下来,然而他似乎发着低烧?
她心下也是无奈,知道人受了这般重的损伤之后,大多都会如此,只希望不恶化就好,最多两天,就不会再这样了。
颜羽胸前也用东西固定住了,断骨她倒是不担心了,只要不乱动,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慢慢等长好就行。
现在她担心的却是,看他这一脸生无可恋的漠然,是什么意思?
甚至于更早的时候,她相信以他的身手,轩辕夜今日拿杯子砸他的时候,他若是想躲,一定能躲得开,可他却居然一动不动。
他是从心底觉得自己错了,才会如此?或者是,奉了女帝的旨意?
抑或,仅仅因为轩辕夜现在身份不同了,二人变成了君臣关系,所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真相如何她现在也不清楚,但从他现在态度来看,他到底是坦荡荡的,只是忠义难两全罢了。
屋里太过寂静,未免有几分阴郁沉重。
虽然大致查看过了,她却还不想马上就走,便轻声问:“外面的伤口好些了吗?”
却是不想,颜羽拼着一副喑沉低哑的嗓音开口道:“好多了,昆珝的伤药总是很有效。”
照着他的估计,再过十天半月他就好得差不多了。
末了,他又低声道:“多谢了。”
这声生分的谢,又让人心里添了几分伤怀。
气氛既已打开,段清朗便也问道:“是他叫你来的?”
在他们看来,段清黎为何会过来,背后也是大有深意。
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段清朗其实是想直接问轩辕夜到底什么意图,然后求情的,可是当着颜羽的面,不知道为何又说不出口了,总觉得有些字句很是伤人。
段清黎犹疑着开口:“我,正在劝他……”
颜羽低咳了一声,一言阻断了话题:“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自从知道他身份的那一刻起,我便已做好了准备。”
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君,就算终于恍然原来女帝的任务是个连环套,他也认了。
忤逆不起比自己强悍太多的人。
段清黎早知他态度如此,想通女帝的意图觉得悲哀之后,恨意早就消减了很多。轩辕夜那么聪明,她能想到的,他肯定也能想到。
只可惜,能想到不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