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把盛好仁家亦被烧在内。只有甄奉桂家,亏得救火人多,松塌了一带房屋,不曾烧着。次日火熄后,被烧之家,各认着自己屋基,寻觅烧剩的东西。冯家有个藏金银的库楼,不合倒在甄家地基上,冯家要来寻觅时,奉桂令人守着,不许寻觅。冯乐善与他争论不过,只得忍气吞声,自家瓦砾场中只寻得些铜锡等物,其余一无所有。县中又差人出来捉拿火头,典铺烧了,那些赎当的又来讨赔,冯乐善没奈何,把家中几个丫鬟都卖了,还不够用,只得把这屋基来卖。奉桂又将郤衙出名,用贱价买了。乐善把卖下的银子都用尽了,奴仆尽皆散去,只剩得夫妻二口,并一个十三岁的女儿小桃,一个九岁的儿子延哥,共只四人。他本是北京籍贯,并没亲戚在兰溪,一时无可投奔。亏得一个媒妪许婆,常时在他家走动的,因看不过,留他到家中住了。冯乐善与妻子计议,要到北京投奔李效忠,争奈身边并无盘费。许婆听说,便道:“此时哪里去措处盘费。我倒有个计较在此,只怕员外安人不肯。”乐善道:“有何计较?”许婆道:“本城有个姓过的寡妇,惯收买人家十二三岁的女孩儿,养得好了,把来嫁与过往乡绅或本处大户做偏房外宅。员外若肯把这位小娘权寄养在她家,倒可取得几十两银子做盘费。她要嫁与人时,也须等到十五六岁。员外若到京中见了李爷,弄得些银两,只在一两年内便回来取赎了去,有何不可?”乐善夫妇听罢,本是舍不得女儿,寻思无计可施,只得权从此策,便教许婆去约那过寡妇来看。过寡妇一见小桃十分中意,愿出银四十两,即日交了银子,便要领去。乐善夫妇抱着小桃,痛哭一场。临别时,小桃叮嘱爹娘:“见了舅舅之后,千万就来赎我。”乐善夫妇含泪允诺。正是:
忍把明珠掌上离,只因资釜客中虚。
可怜幼女从今后,望断燕京一纸书。
话分两头。不说冯乐善夫妇有了银子,自和幼儿延哥往北京投奔李效忠去了。且说小桃到了过寡妇家,不上一月,就有个好机会来。也是她的造化,原来此时郤待徵已起身赴京谋官复职,临行时吩咐夫人郤氏,叫她差人密访小人家女儿,有充得过小姐的,过继她来抵当甄家这头姻事。夫人领诺,密差家人在外寻访,奈急切没有中意的。郤家有个养娘,向与过寡妇相熟。一日偶至过家,见了小桃,十分赞叹,回来报与夫人知道。夫人即命肩舆抬小桃到家来看,果然姿容秀美,举止端庄,居然大家体段,又且知书认字,心中大喜。问知原价四十金,即加上十两,用五十金讨了。认为义女,命家中人都呼为小姐。正是:
今日得君提提起,免教人在污泥中。
不说小桃自在郤家为义女,且说盛好仁家自对门失火之夜,延烧过来,店中柴油纸马,都是引火的东西,把房屋烧得干干净净。盛好仁又不在家,其妻张氏并儿子俊哥,及康三老和一个丫鬟、一个养娘共五口,没处安身。甄奉桂便把自己房屋出空两间,与他们住了,又送些柴米衣服与他。一面唤匠工把自己扒堆的房屋,并所买冯家的地基一齐盖造起来,连盛家的地基也替他盖造。奉桂有了银子,砖瓦木石,咄嗟而办,不够两月,都造得齐整,仍请盛家一行人到所造新屋里居住。张氏甚是盛激,只道奉桂待冯家刻薄,待我家却这等用情。不想过了一日,奉桂袖着一篇账目,来与康三老算帐。康三老接那账目看时,却是销算前番所付三百两银子。上面逐项开着,只算得一分起息,每年透支银若干,又造屋费去银若干,连前日在他家里暂住这两月的盘费也都算在内,把这三百两本银差不多算完了,只余得十来两在奉桂处。康三老道:“当初盛舍亲相托之意,本欲仰仗大力,多生些利息。若只一分起利,太觉少些!”奉桂变色道:“一向令亲把这银冷搁在家,莫说一分利息,就是半分利息也没处讨。在下一时应承了去,所置货物,不甚得价,只这一分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