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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还有进到你的眼帘的福份么?可是我依旧虔诚地祈祷着我在死去以前还有机会和先生谈一次话,这也许不会是过分的希求罢。

    先生,你看,在这么轻的年纪我就想到死了,这是多么可笑,多么可怜。

    先生,想说的话多着呢!可是我没有精力写下去了。专此敬问

    近安!

    学生熊智君谨上x月xx日

    后面还写了她的通信地址。

    “熊智君……”吴仁民折好信纸梦幻似地把这个名字接连念了两遍。

    “熊智君,她是谁?”方亚丹好奇地问。

    吴仁民不回答,却继续自语道:“熊智君,细长的背影,下垂的黑发,凄哀的面貌……肺病……”然后他用决断的声音说:“是的,我记得她,我认识她。熊智君,那个女学生。”于是他把信纸递到方亚丹的手里说:“你看罢。”

    方亚丹接过信来读着。同时那个穿了寝衣躺在床上嚷着肚皮痛的高志元也闭了阔嘴,带着笑容一翻身跳下床来,走到方亚丹的背后,就把膀子压在他的肩头,一面注意地看信。

    “啊!”从高志元的阔嘴里哼出这一声来。“原来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啊,……仁民,那就是你所说的美丽的幻影吗?”

    “我走了,”吴仁民突然站起来,自语似地说。

    “是不是去看那个熊智君?”高志元嘲笑地问。

    “是,”吴仁民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的好,”高志元正经地说。

    吴仁民正要走出房门,却站住了,回过头来看他。

    “你以为你可以帮助她吗?你可以给她带来幸福吗?”高志元突然吵架似地这样问。

    “我不知道,”吴仁民茫然地答道,以后又加上一句解释的话:“我倒没有想到这上面去。”

    “你不会的,”高志元坚决地说,像吐一口痰在吴仁民的脸上似的。“你不会帮助她,你只会给她、给你自己带来痛苦。要撇开社会个别地去救人,不会有一点用处。而且女人根本就脆弱,她们软得像没有骨头,你要拉她们站起来,她们反倒会把你拖倒。我的话一点也不错。我见过不少的人为了女人的缘故堕落,变节。”

    “我不会,”吴仁民半生气半有把握地说。

    “你不会,哪个相信?你的性情就像雪下面的火山。你跌进爱情的火坑里面,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看她,”高志元关心地说,阔嘴里喷出了一些白沫。

    “你不看见她信上写着不会活到多久吗?她不过要求在她死去以前和我谈一次话,我不能够拒绝她!”吴仁民热情地说。

    “我问你,难道每个要死的人要求你谈话,你都去吗?你又不是牧师!”高志元张开阔嘴笑了,露出一排黄牙。他把寝衣拉开,生着不多几根细毛的胸膛从破烂的汗衫下面现出来,下身穿了一条短裤,钮扣没有扣上,再下去就是一双毛腿。

    “志元,你也应该把衣服穿得整齐一点。你看你这样像什么!怪不得你讨厌女人,因为像你这样不爱干净的男人,女人绝不会喜欢,”方亚丹忽然插嘴说,接着发出一阵大笑。

    高志元连忙把寝衣拉拢来。他微微红了脸,因为方亚丹说到了他的弱点。

    “我去了,”吴仁民自语似地说,很快地就消失在楼梯下面了。

    吴仁民走在街上才发觉他没有把领带结好,便解开重新结过。他一面走一面结。忽然一部电车从后面驶过来。他急急迫上去,刚刚上了车,车子就开了。可是他已经跑得面红颈胀了。

    他下了车,走了几条马路,终于找到了熊智君的寓所。这是一个比较清洁的弄堂,里面只有十几幢房屋。石库门,新的建筑,三层楼,空气还新鲜。他想:“在这里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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