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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急急地走着,并不要许多时间就到了吴仁民的家。高志元安顿吴仁民睡下了,才走出来。

    屋子里很静。吴仁民躺在冰一般冷的床上。他的脑子渐渐地清醒了。他完全忘记了先前的事。他不知道夜是早或是迟。屋子里没有灯光。他睡在黑暗里。他不能够再阖眼。黑暗向着他压下来,使那一幅薄被显得非常重。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总不能够镇静他那开始纷乱的心。他愈来愈烦躁。后来他掀开薄被走下床来扭燃了电灯。

    他走到书桌前面坐下,茫然地把电灯泡望了一会,觉得眼睛花了,才移下眼光来。过了一刻,他从书堆里随便取出一本书,翻看了两三页,觉得不入眼便抛开了,又另外取了一本,依旧抛开了。他拿了第三本书,那是陈真的日记。他翻开了书页,读着下面的话:

    人类是残忍的东西罢,没有“血”的进步在什么地方!……

    知识是赃物。知识阶级1也是掠夺者,他们同时又是掠夺阶级的工具。c.t.今天来信说,英国失业工人达两百万,苏格兰high street充满了啼饥号寒的声音,然而同时花两三千金镑买一辆汽车游玩的也大有其人。还有两大经济学家天天在课堂里鼓吹他们的吃人的资本主义。……

    如果世界不毁灭,人类不灭亡,革命总会到来。可怜的是生生世世做一个革命的旁观者。

    1斯多噶派:指禁欲主义者。

    1y省:指云南。

    1知识阶级:即“知识分子”,这是三十年代习惯用的字眼。

    第五节

    欢迎张小川的宴会上少了一个吴仁民,大家认为这是奇怪的事。

    菜端上桌子,周如水大声说:“我看,不要等仁民罢,他不会来了。”

    张小川接着用他的苍老的声音说:“分别了几年不知道仁民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我总觉得他的个人主义的倾向太厉害。他为什么不常常给我写信?”

    “我觉得不应该这样批评仁民,他是一个很诚恳的人,”高志元心里不大高兴,分辩道。

    “我希望如此,”张小川笑了两声说。“不过我看他有点自大,一点也不虚心。今年我读到他的几篇文章,总是在讥讽别人。他说:‘学者没有用!书本没有用!’他究竟读过几本书?要做个革命家起码也应该在外国图书馆里读几年书。”他说罢,眼光从金丝眼镜后面透出来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下。

    没有一个人答话,高志元的方脸马上变成了红黄色。他想开口,但又忍住了。

    “这也不尽然。我们不能说仁民坏,不过近来他的思想很偏激,行为又浪漫,这是最危险不过的,”李剑虹沉吟地回答张小川。

    “偏激?简直可以说是幼稚!”张小川半生气半得意地接着说。“他时常骂别人做改良派。办学校,办农场,这都是很好的事情,他却拚命反对。我以为要改革现在的社会,要实现我们的理想,还是应该从教育方面下手。要改造社会先要改革人心,此外再没有第二条路。暴力的革命只是盲目的蠢动。”

    “还是吃饭罢!”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打断了张小川的话。说话的人是方亚丹。高志元接着在旁边哼了一声,他暗地里在生气。他心里想怎么几年的工夫就把一个人变成这个样子。他差不多疑惑坐在他旁边的不是他从前敬爱过的张小川了。

    但是不管这个,张小川还是高兴地在说话。大家入了座。张小川一边挨着李剑虹,一边挨着李佩珠和龚家两姊妹。他快活地和她们谈论他在法国留学期中的见闻。他的话里常常夹杂了几个法国字,这又引起他的许多解释的话。

    吴仁民来了。众人对他并不十分冷淡。但是他不多说话,一个人只顾在席上喝酒。

    “仁民,你不要把酒吃得太多了,”方亚丹突然大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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