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榜。
等到邻居跑来告诉她时,此事木已成舟。
他欣喜若狂地回来对她说,他成为了宫中的庖人,每个月给多少月钱,放多少天假,若做得好了,过不多久就能升任疱长……
他说得口沫横飞,她却听得一阵茫然。
再后来,她相公不明不白地死在宫里,她甚至连他的尸都不曾见着,只抱一捧骨灰回来。宫里将他的一点东西,都装在一个包袱里,一并给了她。包袱里是两件他穿着进宫去的衣服,一条她绣给他的汗巾,一根绦子,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却并不见那本她誊抄的册子。
一旁,他们的女儿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坐在炕桌边玩一只布偶。
那一刻,她倏忽灵台清明,身为母亲的直觉教她当机立断找来陪嫁的陪房,嘱咐两口子去套车收拾细软,将能带走的统统都带上,片刻都也耽搁,不等天黑便出了城。
“她没有脸回娘家,也不愿意将可能的危险带回娘家去,所以带着女儿与两个陪房逃得远远的。只希望再也不与往日相干。”
曹氏的故事说到这里,小佛堂中的盘香已将燃尽。
亦珍再后知后觉,也听出来这故事说的正是母亲的遭遇。举家自京中逃离时,她已经三岁,隐约还有些模糊不全的印象,沉潜在记忆深处。草草收拾,匆忙离弃的庭园,落在地上,被践踏残破的布偶,摇晃颠簸的旅途……
亦珍回握住曹氏的手,“母亲,都过去了。”
曹氏抬眸凝视面孔清秀,双眼清澈的女儿,微微摇了摇头,“不会过去,没那么容易过去。”
有些事,永远都在,挥不去,忘不了。
“娘本打算把这些埋在心里一辈子的。”曹氏缓声道,嗓子微微干涩,“可是娘看你是个把持得住的,又懂得做人平平淡淡才是真的道理。”
“娘亲……”亦珍听出母亲声音里掩不住的倦意与苦涩,心中酸楚不已。
旁人家的夫人太太,在母亲这个年纪,正是穿红着绿,满身珠翠的好时光。平日在家相夫教子,得空了与两三个要好的手帕交小聚,相约了一道往寺中上香。而母亲却一直素服,将自己囿于一方宅院之中,再不曾享受过真正的快乐时光。
如同花朵,还未来得及盛放,已然凋谢。
“娘亲可是担心县里那位衣锦还乡的御厨?”亦珍问。
曹氏点点头。
当初相公究竟是办砸了差事,还是无意间得罪了贵人,亦或是有人觊觎他烧菜的本事,最终导致了他的死?曹氏深夜辗转难眠时,也曾一遍遍问过自己。
许是都有一些罢?相公怀揣那本由她摘选誊抄的册子,带着对荣华富贵的憧憬,进了皇宫。本以为能凭借他所知的那些新奇无比的菜式,获得贵人的赏识,从此一步登天,扬名立万,哪料想最后却落得个死无全尸空余恨的下场。
高祖母是个何其英明睿智的女子!她太知道这些新奇别致的东西,一个不好,便会沦为争宠的手段与工具,所以她情愿选将自己的智慧与才华,统统安放与后宅之中,由一时风头无两的京中才女,渐渐归于平淡。
“娘不信你爹有那么大的胆子,与后.宫妃嫔勾结,暗害皇裔。”后来他们在南来的路上,曾听说京中因御膳房的庖人不慎将不宜进与孕妇食用的番木瓜进予了淑妃,导致淑妃小产,引得皇帝震怒,杖毙了大批庖人与宫女太监,连同为淑妃请脉的太医也一并拖出去杖毙了。后来又牵扯出已有一子的贤妃娘娘,贤妃娘娘被打入冷宫,从此失势。
因是道听途说,其中难免有失实之处,但曹氏仍从中隐约听出不妥来。
番木瓜乃是自岭南来的奇果,有美容养颜之效,与雪蛤一并炖了,最是滋补不过。然而孕妇却不宜食用,因其恐会引起腹